這個時候跟過來的記者也發現他們一直追的人並不是馮廣宗,而是他的侄子田茂東,他們一下子意識到這是上了馮廣宗的當了。
一個個垂頭喪氣地坐在地上埋怨自己錯失了良機,若不是礙於面子記者的身體,早就衝上去給他一拳頭了。
田茂東把懷裏的木棍扔到一邊,這才明白他叔馮廣宗爲什麼讓他一出門便猛跑起來,敢情是自個逃走了。
“我說你個田茂東,你......你跑什麼,害我們一頓好追。”
“就是。有你在也成,你叔到底是不是在私賣文物?”
“私賣文物!?你們這些記者胡說些什麼,我叔好待也在文物局待過,會犯這樣的錯誤嘛。都給我閃開,我還忙着呢,沒心情跟你們在這嘮嗑。”
“牙口可真緊,哎,這一上午是白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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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小姐回來了,真是太好了!”
“我都聽到了,小姐的屋子收拾好了嗎?”
“回夫人,早就整理乾淨了,還是老樣子。”
“嗯。老爺,你不出去迎迎。”
“不去,都那麼大人的還要我接,我就在這等着她。”
“真是犟脾氣。”
“管家,桂花酥弄了嗎?”
“按您吩咐,都好了,就等着小姐來。”
“好。”
瞻雲牌樓一號院在北平那也是有名的地方,傅煜珺提前在進牌樓之前下了車。
牌樓的地面全都是用大塊青石鋪墊而成,尤其是在下雨的時候,青石的顏色會變成墨綠色。
留洋兩年的她看到巷子裏的樹已經長高了很多,這條小時候經常嬉戲打鬧的巷子還是老樣子,大院裏幾個下人早就已經守在了門外。
“喲,瞧瞧這是哪來的姑娘啊,簡直太漂亮了。”
“娘,這是西洋禮儀,抱抱吧。”
“好好好。”
“小姐好。”
“這不會是小萍吧?”
“嘿嘿嘿。”
“珺兒,這次回來不走了吧?”
“想您了,不走了。”
“你爹耍脾氣呢,咱們趕緊進屋裏。”
“老爺,小姐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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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嗯嗯~~~,管家,我這身怎麼樣?”
“很精神。”
“爹~~~”
正當傅老爺讓管家打量着他那身衣服的時候,傅煜珺已經挽着她孃的手從門外走了進來。
她一眼便瞧見了她爹那件定製的西服,讓她看起來比長布大褂自在多了。
剛剛還有些脾氣的傅老看到她一下子走過去把她摟在了懷裏,她用手拍着她爹的後背眼眶也紅了起來。
管家轉身命身邊的一個丫鬟下去取糕點,屋內一下子熱鬧了起來,澆水的下人也都駐足往裏面瞧着。
“爹,怎麼樣,你女兒是不是堅持下來了?”
“嗯,不愧是爹的孩子。看來在外面學到了不少,史密斯先生還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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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洋回來果然不一樣,小姐簡直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沒錯。”
“快過來啊。”
“雨辰哥,怎麼了?”
“這是小姐讓我給你們帶的香水,先來的有的挑,我就放這了。”
“香水,我要這個,瓶子真漂亮!”
“我要這個。”
“薏喬,小姐對咱們這些下人可真好。香水我可在葉家三姨太那瞧見過,金貴着呢。”
“是梔子花的味道,我喜歡。”
“快聞聞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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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瞧,我說什麼來着。女孩家家的拿着這鐵疙瘩幹什麼,聽說你去當記者了,那種累活爹是不會同意你做的。”
“珺兒,你爹說的是。這當記者的整天東奔西跑,那文章可是亂寫一通。聽說最近一個小偷竟然成了頭條,跟我打牌的好幾戶人家都加了不少守衛。”
“我留洋的時候學的就是新聞,你想我跟我哥一樣學醫吧?”
“好吧好吧,隨你。管家,晚些時候給小姐準備一輛車,出入方便一些。”
“是,老爺。”
“奕卿還沒回來嗎?”
“傷員太多,聽說有手術推不開,遲些回來。”
傅煜珺的哥哥傅奕卿在宣和醫院當骨科的主刀大夫,年僅二十三歲便已經成了醫院裏的名人,宣和醫院最早在1921年由英國米伽菲勒公爵授意基金會創辦。
早期來華的傳教士除了傳播他們的宗教信仰以外,還在醫療領域成績斐然,帶來了優秀的西方醫術和先進的醫療設備。
中醫和西醫的醫術都在這裏相輔相成,這段時間不知道從哪裏來了許多皮膚染上瘡斑的人。
瘡斑最初期是梅紅色的小點,緊接着小點變成紅包,紅包裏面鼓起結痂,結痂很容易發癢,用手一抓便是一片潰爛。
中醫大夫那診斷說是疫病,藥房出了些方子,無非就是些口服的湯藥,藥性只是暫時壓制痛癢,外面都瘋傳是宮裏傳出了天花。
“奕卿,院長叫你過去一趟呢。”
“好,我這就過去。”
“對不起啊,沒碰到你吧?”
“不礙事。”
一個女護士從外面輕釦了幾下房門告訴傅奕卿院長找他,他剛又加做了一臺手術,此刻正躺在牀上休息,連嘴上的口罩都沒來得及摘下。
他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手術檯上那個用不起麻醉劑而改用麻沸散的人的慘叫,而像他這樣的人還算是好的,更多的是沒錢治病死掉的。
不過他很快便從這種糟糕的情緒裏面緩解了過來,畢竟作爲一名大夫,只有找到瘡斑的病源,才能更好地解決病人的痛楚。
他起身出門不小心被人碰了一下,回過頭一看原來是一個骨折的病人正扶着牆在走路,那人臉色血氣中透白,比前幾天好了許多。
可能是這些天心情不好,整個人的精神狀態還是不太好。
“大夫,我的腿不會保不住吧?來的時候,鄉下的郎中說我活不了多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