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些記者也真是的,把人都逼到了那個份上。前幾天怎麼着,硬是把一個路邊訛人的潑皮無賴說成是什麼被富少無情壓榨的可憐人,還真是說風便是風說雨便是雨啊。”
“那都是些小報記者,肯定是跟那人合夥騙富少錢的。哥,你好好看看,我的可是正兒八經的報社,纔不會做那樣的缺德事。”
“珺兒,我聽你爹說,那些洋人都管「娘」叫「麻子」,是這樣的吧?”
“哈哈哈!”
“是Mother,M—o—t—h—e—r。”
“M—o—t—h—e—r,這不是漢語拼音嘛,頭一次讀起來那麼拗口。”
傅夫人拗口地念着這些英文字母,她沒想到洋人那一套學起來那麼難,光是舌頭的變化都怪怪的。
傅奕卿不像妹妹傅煜珺那樣反倒是哈哈大笑起來,旁邊的下人也掩面笑着,傅煜珺突然把話鋒轉到了傅奕卿身上。
她知道她哥剛剛說的事情在社會上會形成很不好的風氣,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她看着傅奕卿那雙比女人都纖嫩的手,想着給他寫篇報道。
“哥,要不要我給你也寫一篇報道?不收錢的。”
“快得了吧,我可不想捲入輿論的漩渦。這當記者是不是都要抱着大木盒到處亂跑,你這小身板行嗎?”
“噔噔噔噔,那東西我還真拿不動,可是我有這個,它帶在身上可就輕便多了。可別小看它,這可是國外最新款的照相機,貴着呢。”
“醫院裏的事情太多了,最近又突然多了許多身上生瘡斑的病人。我要是能像你去當記者就好了,娘,你說怎麼樣?”
“你妹妹跟着搗亂,你也想參合是不是。”
“奕卿,你學醫,爹本來也是不同意的。治人救病,那不是郎中該乾的活嘛,你堂堂一個少爺。”
“爹,這都什麼社會了,大夫那可是救死扶傷的白大褂。”
“你少說兩句吧,依你的話,讓奕卿去外面打仗,那樣我寧願他當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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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長,這能有什麼大新聞?”
“你懂個屁啊,多跟我學着點。一會兒只見那個傅煜珺一出來,你就給我一通猛拍,明白嗎?”
“好好好,知道了。”
距離傅府十幾米遠的幾棵大柳樹後面,喬衛國的眼睛一直盯着傅府的大門那裏,而旁邊扛着照相機累得呼哧呼哧的童瑞平和聶雲華對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一點也摸不着頭腦。
此處大柳樹下避避日頭還是很不錯的地方,倒是樹上的蟬蟲叫的人沒有睡意。
一會兒功夫從傅府大門那走出來一對男女,正是傅奕卿兄妹倆,喬衛國一下子來了精神。
“來了來了,快準備拍。記住了,女的一定要拍模糊點,最好是那種連側臉都看不到的。”
“社長,那就是上午記者羣裏的人。”
“這我還不知道嘛。”
“她旁邊的人是傅奕卿傅大少爺,他們是兄妹。”
“標題就寫「傅少爺情竇初開,神祕女子伴左右」,嗯,就這樣寫。”
“好好好,這樣會不會太......”
“你懂什麼,像咱們這樣的小報,那都得自己找素材。這花邊新聞是最猛的,讓老邱寫的越離譜越好,就照着金庸的武俠寫。”
“先印它三百份,不,六百份。記住,專挑那嘴雜的人賣,留三百份壓底,等新聞搞起來了,再放出來賣。”
“印刷機早上好像出了問題,這麼大量的怕會撐不住。”
“找人修啊,真是的,難不成讓我修。你們拍完就回去,我還有點事,就不在這了。”
“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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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個地方嗎?”
“老把頭,錯不了,瞧瞧地面上回填的土呢。”
“大白天的就這麼陰森,這裏坑坑窪窪的,大家分頭行動。”
從一處草叢後突然躥出來三個面戴黑巾的人,其中一個名叫樊小敬(注:外號老把頭)的人頭上盤着清末時期的辮子,肩上揹着一個大麻袋。
不知道這些人是從哪裏聽到榆林後山挖出了寶貝的消息,這不叫上孟阿碗和薛洪武也準備撈些死人錢花花。
他們三個以前是御河河道挖河槽的苦力,私下結盟殺死一個監吏逃出來的,那放在過去就是殺人犯。
因爲沒什麼本事,一直在貨運碼倉幫貨主搬運貨物掙幾個小錢,還不夠他們喝花酒消遣的。
榆林後山說是山,但很早之前便有人在山上挖土造屋用,這就是爲什麼會挖出棺材來的原因。
山上土石松動,人走在上面常會摔倒,倒是幾棵破土而出生長着的榆錢樹長的很茂盛,樹枝上結的榆錢也由白色變成了淡紅色,很是詭異。
他們看到地面上有人爲回填的土坑,便從麻袋裏面取出鐵鍬分頭去找穴眼(注:指還未被其他人發現的入口)去了。
後山除了鷓鴣的叫聲外再沒有什麼聲音了,倒是鐵鍬戳在地上的悶響也聽的很清楚,挖出來的泥土中略帶着腐肉的惡臭味。
有的地方甚至滲出跟人類血液一模一樣的紅色液體,孟阿碗壯着膽子又挖了幾鏟,鼻子裏面塞着的避味的大蒜也快頂不住了。
“大哥,這裏都是些臭泥,我挖了幾下,根本就沒看到有什麼寶貝。咱們不會是上當了吧,簡直比挖河道還累?咳~~~,太臭了。”
“無非是幾具死屍,怕什麼,今天爺就當一回摸金校尉,探探穴。”
“哈哈哈!”
“洪武,你肯定挖的太淺,瞧我的吧。嘔~~~,什麼東西濺到我臉了?”
“是泥,你這摸金校尉太膽小了。”
“那一定是位置不對,會不會是這個地方都被人挖光了?”
“有可能,這一趟算是白來了。”
“不行,這裏的泥土有長年沉積的現象,應該是沒有被人挖過。你們倆個那些年的河道都白挖了,這點都不懂。”
“大哥說的是,我怎麼沒想到。讓我來,一鏟就讓它出貨。呸~~~”
他們二人只顧朝各自找的地方亂挖,根本就沒有想到過樊小敬說的話,再想想這一小片荒土算不上什麼,他們在樊小敬指着的地方又挖了起來。
除了黑泥就是腐爛的樹枝,挖了一會兒幾個人再也沒有了挖下去的力氣,樊小敬取下臉上被汗浸溼的黑巾擦過鼻涕後扔到了土坑裏的渾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