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雪薇感覺到了一絲寒意,她輕輕打了個寒戰,然後把手裏的衣服遞給景王:“那個……要不你還是把衣服穿上吧。”
實在不是她想忽視景王的話,而是她拿了一件厚重的大氅,一手端着碗一手掛着那玩意有點沉。
景王看她良久,低頭無奈地笑了下,清冷的月光爲他的表情鍍了一層溫柔。
他伸手拿過大氅,卻並沒有穿上,喬雪薇感覺到肩上一沉,景王反手把大氅披在了她的身上,可她端着藥碗,這衣服只能像披風一樣就這麼搭在肩膀上。
然後她一動作,這大氅就要往下滑。
景王伸手,把那大氅扶住,手順着大氅的領子滑到喬雪薇身前,從內側抽出了兩條帶子。
喬雪薇一手端着碗,身體有些僵硬,她看着景王修長的手指靈活翻飛,不一會兒,一個漂亮的結便打好了。
但那手並沒有馬上離開,而是緩緩擡起,慢慢靠近喬雪薇的側臉,喬雪薇一動不敢動,接着,她感覺到那手輕輕碰了下她的耳朵,她下意識地躲開。
景王的手頓在了空中。
“啊,抱歉,”喬雪薇下意識地道歉,“我……我只是……”
她只是下意識地避開,因爲耳朵後側頭部內裏的位置,是附在她思維意識上的人工智能小藍的所在地。星際時代,保護自己的耳後以及不亂動別人的耳朵,是基本的交往禮儀。
可這不論是對疑似21世紀穿越來的景王還是現在這個時代的人來說,都不是應有的常識。
景王卻好似不在意般,他眉眼溫和,指了指喬雪薇的側臉,喬雪薇伸手一摸,從耳朵上捻下來一片粉紅色的花瓣,那花瓣又薄又小,不知道什麼時候落在了那裏。
原來他是想爲自己摘掉這個?喬雪薇心裏有些過意不去,是她自己過度反應了。
“對……對不起。”喬雪薇訥訥地再次道歉。
“‘妖女’就不會這樣道歉,”景王的桃花眼裏帶着溫和的笑意,“所以說,要麼你很警惕,要麼你並不像‘妖女’那樣,有着不切實際的幻象。”
喬雪薇眨了眨:“‘妖女’是誰?”
景王想了想,回答道:“一個……以爲自己是小說女主的人。”
這個時代沒有“小說”這個名詞,孤雲提到的類似名詞都是“話本”。
“他絕對是穿越的。”小藍在她腦中篤定說道,“這個人也是個穿越者!”
喬雪薇想問“你是不是也是穿越者”,可在她開口之前,景王卻先說道:“你不像‘妖女’,這很好,因爲現在你是景王側妃,如果你像‘妖女’那樣有什麼異動,景王府會有麻煩,而我也會很苦惱。就像那天晚上貿然跑來找我一樣,所以,那天你冒着被發現的危險來接近我,是爲了什麼?”
是爲了試試你周圍是不是能連上網。
但喬雪薇自然不能這麼說,她錯開眼睛,支支吾吾:“那個……我……我當時……”
“算了,上次我就不計較了,但是不要再有下次。”
景王笑着說出這句話,眉宇之間是無奈的模樣,可喬雪薇卻在他帶着笑意的桃花眼裏看到了一絲警告的意味。
“妖女”是誰喬雪薇不知道,但從景王的話裏,她大概能猜出來,這個妖女,或許……也是個穿越者。
所以景王以“妖女”爲例,給她警告。
“我會小心的,還有,”喬雪薇低聲說道,她的手緊了緊,又加了一句,“那天晚上,謝謝你幫我遮掩。”
“道謝就不必了,”景王溫和地說道,“但是以後請務必謹言慎行,畢竟,景王府也並不都是我的人。你的行爲我能幫你遮掩一次,遮掩兩次,但次數多了,總是會被上報到某些人的耳朵裏,到時候,不論你我,大家都會有麻煩。”
景王說話溫溫柔柔、不疾不徐,卻讓喬雪薇愈發地對自己那天的冒失感到後悔。
“不要緊張,”景王的語氣變得輕鬆,“我只是希望你能在花繁節之前的這段時間內好好習慣一下這個時代的禮儀和知識,言行最起碼不要有太多的違和感,比如剛纔你進門前敲門的動作,還有面對長輩時的一些措辭,都需要注意。畢竟喬家可是書香門第,到時候如果你在花繁節上做出什麼……和原身原有形象不符的事,我也不好和喬家的人交代。”
花繁節……喬家?
喬雪薇一驚,猛然擡頭,她看到景王的目光柔軟地落在她身上,她的身影和背後的星空映在了他的眼裏。
“花繁節……喬家也會來人嗎?”
“當然,”景王笑道,“你哥哥可是這次春闈的狀元,花繁節上可是要放金盞流花的。”
喬雪薇愣住,她的哥哥……是狀元?
花繁節,是一個大奕朝貴族階層一個很重要的節日。
在百花盛開、爭相鬥豔的時節,由宮裏出面,舉辦的小規模慶典。皇帝帶着后妃公主皇子們、王公大臣們帶着家眷們、還有今年春闈的狀元、榜眼、探花們相聚一堂,明面上說是吟詩賞花,暗地裏少不了各種鬥才鬥豔。才子鬥才,爲得貴女青眼,進而得一有力岳家,以求平步青雲,仕途坦蕩;佳人爭豔,爲覓得良人歸宿,將後半生押寶在這人身上,或大富大貴,或平安順遂,亦或是跟錯了人,人生就此走向下坡。
生在這個時代,註定了女人的命運只能綁定在她選擇的男人身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很少有已嫁婦在這種場合去表現自己、和一羣出身不怎麼樣的小丫頭爭奇鬥豔,但也會有一些受冷落的後宮妃子或者妾室上臺,爲的不過是想出個頭,讓自己丈夫的目光重新落在自己身上。
可以說,不到萬不得已,沒有一個正兒八經的夫人或者真正的大家閨秀會站到那百花壇中,孤雲勸喬雪薇在花繁節上跳什麼梅兮舞,也着實是認定了自家主子在景王府無法中規中矩地獲得寵愛,只能在花繁節上這麼破釜沉舟地一試了。
喬雪薇自然是不會聽從孤雲的建議,不止因爲她並不知道這所謂的梅兮舞要怎麼跳,而是在原身的記憶裏,原身的母親不允許她學任何和跳舞有關的東西,她逼着原身學詩詞歌賦,不斷在她耳邊重複——“你是大家閨秀,你出身於書香門第,你要學琴棋書畫,不能去學這下九流的東西。”
原身的母親在原身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可這如同命令般的話語深深地可進原身的記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