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雪薇知道原身有一個很喜歡但求而不得的人,從喬家陪嫁來的孤雲也知道這件事,但她還沒來得及打聽便被勒令住進了皓月閣,接下來的事情便讓她把這件事幾乎忘到了後腦勺。

    就如孤雲所說,那個人對於現在的喬雪薇來說已經是過去了,畢竟原身的意識思維已經放棄了這具身體,也放棄了對那個人的執念和喜歡,她留給現在的喬雪薇的,只有遇到和那個人有關的事物時身體給出的痛苦的條件反射。

    喬雪薇從懷裏拿出那枚白玉兔子,兔子耳朵上的血跡已經被擦掉。這是在她的思維意識附身在這具身體上的那個晚上從牀腳撿到的東西,她一直貼身放着,因爲這上面的血跡是原身的,小藍推斷原身死前經受毒藥痛苦的時候,手裏緊緊握着的就是這個東西。

    這是個能勾起原身痛苦反射的東西。

    很可能,也是和那個人有關的東西。

    喬雪薇在皓月閣的時候,曾經通過檢索原身記憶尋找有關這個人的蛛絲馬跡,可原身能提取出的記憶很少,有很多人在原身的記憶中只是一個名字或者代號,就像蘇貴妃,就像皇帝的三個兒子。

    她曾以爲這個秦王也是因爲跟原身沒有什麼交集,所以只留下了個稱號,可是剛纔嚴言對她的提醒,讓她意識到原身和這個秦王有着某種交集。

    可原身的記憶中卻只剩下了“秦王”這麼個代號,連秦王的姓名都被抹去。

    由此可以推斷,原身刻意忘記的人,秦王就是其中之一。

    但喬雪薇仍然不敢斷定秦王就是原身求而不得的人,因爲她對“秦王”這兩個字沒有任何反應,還不如手上這枚白玉兔子讓她心臟有隱隱的抽疼感。

    喬雪薇收起兔子,輕輕嘆了口氣。

    原先她以爲,找到原身自殺的原因和有關係的人物應該不難,但是沒想到事情可能比她預想的要複雜。

    至於那個秦王到底是不是原身喜歡的那個人,到時候見了面,身體殘存的條件反射自然會告訴她的。

    花繁節舉辦的地方在城南的錦春園,原身對這座別莊的印象就是皇帝賜給蘇貴妃的一處私產,園子不大,卻囊括了大奕國土內會在春天開放的所有類型的花朵。

    晃晃悠悠的轎子終於停了下來,喬雪薇輕輕掀開轎子的門簾,一隻骨節分明的手伸向了她,她擡眼看到嚴言對她微笑着,便伸手搭了上去。

    嚴言親密地扶着她下來,喬雪薇的手在他手心裏握着,她感覺到自己心跳得有點快。

    嚴言的長相確實很符合她的審美,所以每次他近距離接觸喬雪薇,喬雪薇都能感受到自己身體中的激素變化引起的生理反應——比如臉紅。

    “熱嗎?”嚴言側頭問道,“看你臉都紅了。”

    這聲音柔得能滴水,裏面帶着喜愛和寵溺。

    ……大哥,這就有點過了。

    這幾日下來,她雖然還不知道嚴言的真實性格,但是從他的行爲也能推測出他的行事作風,就算在皓月閣的時候嚴言對她也比較照顧,但是現在這種聲線太過矯揉造作了好嗎?是個人就能看出來他在演戲啊!

    “這麼寵啊……”

    “難道……傳言是真的?”

    “這喬家庶女真要飛上金枝了?”

    “這可是那個……的女兒啊,竟然能把王爺迷成這樣?之前還傳景王府什麼水魅婢女……我看啊,她纔是……哼哼……”

    “你這就是嫉妒人家吧,我可是聽說了,景王和她八字相合,就是因爲她嫁到了景王府,景王身體才能好這麼快,你看,這不都來參加花繁節了麼,往年這種節日哪兒有景王的影兒啊。”

    喬雪薇:“……”

    你們還真信了啊!

    手被捏了捏,喬雪薇回過神,她側頭看向嚴言。

    “一會進去,我需要去給貴妃請安,”嚴言在喬雪薇耳邊說道,“按照慣例你是側妃不需要跟過去的,就找個角落先站好,人越少的地方越好,儘量不要靠近院子裏的流水。”

    “流水?”

    “曲水流觴,聽過嗎?”嚴言小聲說道,“那個百花壇周圍一圈的小溪水裏會飄花盞,花盞卡在誰面前誰就得上百花壇。”

    上百花壇就意味着要表演節目,男的多是吟詩作對,女的多是歌舞樂曲。

    喬雪薇無意在這種地方出頭,她自然會選擇遠離那個什麼百花壇。

    於是她點頭:“我知道了。”

    嚴言把她帶到錦春園主園的門口就碰上了來引路的婢女,喬雪薇看了眼,這個婢女身上的裝束和之前見過一面的菱姑姑很像,應該是蘇貴妃從皇宮裏帶來的宮女。

    宮女向嚴言行禮,視喬雪薇如無物,然後嚴言給了喬雪薇一個眼色,面帶笑容鬆開了她的手:“你先進去玩,一會我就來找你。”

    “嗯,”喬雪薇乖巧地點了點頭,小聲地說道,“那你要快點來找我。”

    這聲音充滿着依戀、不捨和一些不安,彷彿對這片刻的分別都難以容忍。

    甚至還帶上了一些小小地撒嬌。

    喬雪薇看見嚴言的身形一頓,心裏有些得意,心想演戲嘛,我也會。

    “小姐,”小藍說道,“你的行爲和原身的行事風格有些不符。”

    “戀愛使人改變,”喬雪薇一本正經地回覆,“碰到真愛哪怕是性格也是可以改變的。”

    小藍經過一系列數據分析,把對喬雪薇詭辯反駁按捺了下去。

    行吧,你對,你有理,誰讓你是主人呢。

    就在喬雪薇暗自對自己演技滿意的時候,她聽到嚴言輕笑一聲,接着她的鼻子被輕輕點了點。

    “呵,真是不讓人放心,要乖乖的。”

    喬雪薇身體一僵,她感覺到那一開始無視自己的宮女目光也落在了自己身上,她本來已經有些降溫的臉頰頓時又燒了起來。

    “那個……你快過去吧,”喬雪薇轉過身,幾乎是逃一般地趕緊往主園的拱門快步走去,“別耽誤了請安的時間。”

    這行爲其實有些無禮,但喬雪薇知道嚴言會幫她圓場,果然,她剛邁進主園,就聽到身後飄來嚴言又變得無奈聲音——

    “窈娘在家裏和本王這樣慣了,還請這位小姑姑不要到娘娘面前告狀。”

    然後她聽到那宮女小聲道:“奴婢不敢。”

    喬雪薇輕輕鬆了一口氣。

    “小姐,”小藍總算是逮着了機會,“您這大概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吧。”

    剛纔直接進來就完事了,也不用搞那麼黏黏膩膩的情節來即興發揮演技,結果人家嚴言接戲了,自己又受不了了。

    喬雪薇不服道:“他那是靠顏值作弊!”

    小藍習慣了自己主人的行事風格,知道她下一步就要岔開話題。

    “不說這個了,快點掃描下這裏的環境,找個地方讓我先一個人呆着,可別在這遇到原身熟人。”

    果然是這樣。

    小藍在主人行爲預測結果上又爲自己增加了一個判定結果正確的數據樣本,然後就着喬雪薇低着頭小心地穿梭在這院子的過程,飛速地繪製出這主園的三維地圖和人流密度圖。

    喬雪薇走在這園子裏,才知道剛纔她答應的“遠離百花壇找個沒什麼人的角落待着”這件事有多難。

    這園子彎彎繞繞的全是蜿蜒的小溪水,而這些蜿蜒溪水的中間就是那百花壇,而百花壇之所以叫百花壇,是因爲那周圍被各種盛開的花所圍繞,全部是春天同期開放的花朵。

    金花盞還未到出現的時候,於是來客們便暫且以鮮花爲盞流入水中先玩了起來。

    被花朵簇擁的石臺上面有個穿着豔麗、身段柔軟的女子正在跳舞,另一個男子則在一旁彈着樂器,溪水緩緩流動,上面飄着各色的花瓣和裝着酒杯的盤子,那女子表演完,伸手從旁邊那數不清的花朵裏摘下一朵,放到面前的溪水中,花朵順流而下,女子在衆人的歡呼聲中含羞退場。

    這看起來像是氛圍輕鬆的一次聚會。

    除了中間的石壇之外,溪水穿過的地方還分散着一些涼亭、石凳和石桌,在百花壇東邊有一個閣樓,閣樓上有着宮裝的宮女,靠着小藍加強的視覺功能,喬雪薇看到了那裏有兩把金黃色繡着龍鳳紋的椅子,那裏應該就是皇帝和蘇貴妃的位置,可現在那上面空空如也。

    “根據人流和水流方向計算,西南方向應該有人少水少的地方。”

    小藍給出了結論,喬雪薇又看了那閣樓一眼,便向着小藍給出的方向前進,她得先找個穩妥的地方站住腳。

    按着小藍的方向,喬雪薇看到了那離溪水稍遠的地方,是一小片竹林,那裏的人是不多,可有了三個明顯是一起來的人已經坐在了竹林中的小石桌旁的石凳上在聊天,而且是三個男人。

    喬雪薇頓住了腳步,這種情況她如果貿然過去,肯定會引起那三個人注意的。

    “應該不是原身認識的人,”小藍在她腦中提示道,“原身的歷史記憶和身體反射記憶沒有這三個人相關的信息。”

    也就是說,這三個人對於原身來說是完全陌生的三個人。

    喬雪薇環視四周,她現在所在的地方人也不多,乾脆就在這裏隨便找個地方先坐下。

    就在她擡腳準備走的時候,她聽到那竹林中的三人的談話裏驟然提到了她的名字——

    “蔣兄這消息可是真的?那喬雪薇,真的是因爲和秦王暗通款曲、私定終身,所以才被貴妃娘娘急匆匆的塞給了景王?”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