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嚴言,喬雪薇緊繃的身體一下子就鬆弛下來。

    她也不知道爲什麼,但嚴言就好像是一記定心丸,他在,就不會有什麼脫離軌道的事情發生。

    這種信任對於她來說也來得莫名。

    “窈娘,不得對二哥無禮。”

    嚴言站到喬雪薇身前,轉過身好似要訓話,卻正好隔絕了嚴故的目光。

    他給喬雪薇使了個眼色,喬雪薇心領神會,伸手抓住他的衣袖,低聲道:“窈娘知錯了,遠郎不要生氣。”

    聲音粘粘糊糊帶着些撒嬌的意味,嚴言讚許地點頭,然後把她護在身後,對嚴故道:“窈娘被我寵壞了,如果她方纔衝撞了二哥,還請二哥受下小弟這一禮。”

    說罷他便拉着喬雪薇給嚴故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禮,雖然看似是他們在道歉,可喬雪薇眼睛瞥見嚴故的手已經攥緊了,在微微顫抖。

    “殿下?您怎麼在這裏呀。”

    一個柔美的聲音響起,喬雪薇循聲看去,哦豁,這可真是熱鬧了。

    那個在原身的記憶中被標註爲“妹妹”女孩正站在那裏,大大的眼睛轉動,目光在喬雪薇和嚴故之間逡巡。

    喬可嬌,喬家唯一的嫡女,也是傳聞中那個追着二殿下去北境,一路上兩人日久生情、情投意合,馬上就要嫁進秦王府的人。

    在外人的敘述裏,喬可嬌是個古靈精怪、活潑開朗、嬌憨可人、有什麼想法就去做什麼、不受世家女約束的女孩,比起那些“古板無趣”的大家閨秀,更是受京城公子的追捧。

    就連這次爲愛離家出走去追秦王到北境的越界行爲,收到的也大多是“真性情”、“敢愛敢恨”的稱讚。

    如果不是喬雪薇有着原身的記憶,恐怕也會被她的表現矇混過去。

    畢竟誰又能想到,在外“人美心善”的喬可嬌,在喬家實際上是個唯我獨尊的小霸王呢。

    原身身爲喬可嬌的姐姐,可以說受盡了她的欺負,她們相差不到一歲,喬可嬌在喬家的待遇和原身卻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可擁有無數珍寶美玉的喬可嬌卻仍然要搶原身的東西。原身本身就是個受氣包的性子,再加上生母梅姨娘一直告訴她不要和正室夫人的孩子起任何衝突,一直在忍氣吞聲。

    最後,才五歲的原身大冬天被四歲的喬可嬌勒令僕人趕到薄冰的湖面上爲她找那被她隨手丟掉的翡翠珠子,正午的陽光讓薄冰融化,原身落入冰水差點溺亡,梅姨娘抱着被救上來、渾身虛弱幾乎沒了呼吸的原身走投無路,硬闖了喬大人的書房,喬夫人得知此事,這纔不緊不慢地、似是而非地責罵了喬可嬌一通,接着便輕飄飄的一句“小孩子不懂事”便把這件事情帶了過去。

    後來,原身被喬大人請來的大夫治好了,可梅姨娘卻在她五歲的尾巴過逝了。

    自從梅姨娘過逝後,喬可嬌被送去外婆家一段時間,而步入六歲的原身卻好像一瞬間明白了許多,一夜之間褪去了孩子氣,成了像梅姨娘那樣會忍氣吞聲的小大人。

    再然後,喬可嬌回來了,不知道她在外婆家學會了什麼,但是回來之後,她表現得比小時候討喜多了,可只有原身才能偶爾感受到她不懷好意的、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接着,喬可嬌和原身假裝姐妹情深,可一旦原身表現出對什麼東西有興趣,那喬可嬌就會橫插一槓,將它奪走,然後笑嘻嘻地在原身耳邊小聲道:“姐姐,你覺得你配嗎?”

    喬雪薇覺得,對於原身來說,小時候的喬可嬌讓她畏懼,而長大後的喬可嬌,可能是讓她感到深深的恐懼和無力。

    如果說小時候的喬可嬌不會遮掩自己,還會得到大人的訓斥,而長大後的喬可嬌,卻是欺負了你她還能睜着大眼睛一臉無辜,更甚者她會委委屈屈地問“是妹妹哪裏得罪姐姐了嗎”,讓所有人都覺得原身是惡毒庶女在欺壓嫡女。

    這個時代,庶女欺壓嫡女,那是大罪。

    原身爲此受過許多次責罰,沒有人會聽她的辯白和解釋,最後原身見到喬可嬌身體都會發出恐懼的戰慄。

    可喬雪薇不是原身,所以當她看到喬可嬌親親熱熱地挽上嚴故的手臂,問他怎麼沒來找她時,她只是微笑着輕聲道:“秦王殿下迷路了,他找妹妹找很久了,剛纔還問我說妹妹在哪兒呢。”

    嚴故的臉色一下子難看起來,他想上前一步,胳膊卻又被喬可嬌拉住。

    “真的如姐姐所說那樣嗎?”喬可嬌的眼睛裏亮亮的,“殿下剛纔去找我了?”

    好一幅天真明媚的面孔,如果能忽視她不經意間落在喬雪薇身上的怨毒目光就好。

    “咳咳。”嚴言捂着嘴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喬雪薇側眼看到嚴言捂着嘴的手下嘴角不由自主地翹起,才明白咳嗽不過是他掩蓋自己要忍不住的笑意罷了。

    “窈娘,”嚴言稍微清了下嗓子,溫柔地拉着喬雪薇的手,“那我們就不耽誤二哥了。”

    喬雪薇乖巧地點點頭。

    眼看他們擡腳要走,嚴故上前一步,但他還沒說話,抱着他胳膊的喬可嬌搶先道:“殿下,剛纔貴妃娘娘問你去哪兒了,讓我來找你呢。”

    一句話就把他留在了原地,嚴故不得不把目光落在喬可嬌身上,恨恨地看着喬雪薇和嚴言走遠,那背影看起來親密至極。

    他冷着臉把手從喬可嬌的懷裏抽出來,喬可嬌一愣,眼角瞬間有些溼潤。

    “殿下……”

    嚴故閉了閉眼,想要安撫喬可嬌,可他卻什麼都說不出來,只能轉身離去,留給喬可嬌一句硬邦邦的“走吧”。

    喬可嬌臉上的笑意消失了,她看着嚴故的背影,又恨恨地瞪了眼喬雪薇離開的方向,可嚴故已經走得有些遠了,她急忙快步追了上去。

    嚴言拉着喬雪薇,從那些擁在溪水邊的人羣身後走過,喬雪薇聽着他們的歡呼,想着金蓮花盞大概是又停在了溪水的哪個角落,百花壇上傳來樂器的聲音,她擡眼看去,看到一個漂亮的姑娘在上面翩翩起舞。

    但很快,嚴言就把她帶離了那個區域,走到另一個幽深小徑才停了下來。

    這條路兩邊的樹還都是嫩綠色的新葉,路的盡頭又是一套石桌和石凳。

    “你先在這裏待着,”嚴言說道,“一會我讓人給這邊送點瓜果茶水什麼的。”

    喬雪薇看了看那邊熱鬧的人羣,問道:“現在還不能回去嗎?”

    嚴言搖頭:“到太陽落山花繁節纔會結束,結束之前,大部分人應該都不會走。今天皇帝身體抱恙沒來,所以這是第一次皇帝不在的情況下由貴妃直接主持的花繁節,要是有人提前走,就是明着開罪貴妃。”

    這些彎彎繞繞真的好麻煩,喬雪薇在心裏感嘆,但是她現在的身份又不得不妥協於這種麻煩。

    “剛纔我離開的時候,聽到貴妃吩咐人去找嚴故了,”嚴言安撫道,“想來應該是貴妃知道了他去找你,所以特地派了喬可嬌去找他,他現在應該顧不上你這邊,所以不要擔心你會被他再次纏上。”

    聽嚴言這麼說,喬雪薇放心了一些,同時又有些可惜。

    真想找個地方給那個嚴故套麻袋啊……

    但現在明顯不行,於是她問道:“那你呢?”

    嚴言卻只是簡單地回答了一句“有別的事情要做,一會來找你”便匆匆離開了。

    就好像他是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把喬雪薇從嚴故那裏拯救出來一樣。

    喬雪薇心裏有些失落,但又覺得這失落和之前那安心一樣莫名其妙。

    對於嚴言來說,他們不過就是一對暫時的合作者吧,而且可能自己的表現在嚴言看來……

    可能就和拖油瓶一樣吧。

    “小姐,”小藍突然出聲,打斷了她的壞心情,“那個論壇上出現了一些帖子,我已經離線下下來了,我想您應該看一下。”

    喬雪薇一凜,在她和嚴言在皓月閣的待了那麼久都沒有刷到什麼有用的東西,頂多是讓她看了幾天家長裏短,好好地瞭解了一下21世紀論壇的習慣用語和論壇黑話,雖然發帖仍然被罵“空降”,但作爲一個合格的已經“潛三”完的新人來說,她已經能無障礙閱讀這裏的帖子了。

    她以爲那論壇也就這樣了,怎麼今天和嚴言接觸的如此短的時間裏,竟然能刷出來小藍認爲的有意義的帖子?

    於是她坐到了那個小石凳上,看到了小藍給她離線下來的帖子內容——

    “你們聽說了嗎?西市傳媒大學新校區挖出來個墓,疑似是誠嘉年的墓!好像是武聖帝那個下落不明的三皇子的墓誒!”

    “真的假的?之前就有說是三皇子墓的,結果被證實是假的了。”

    “具體情況聽官方通報吧,現在也只能說是疑似。”

    “每過一段時間就有說那是三皇子墓的,結果都是一場空,總感覺是有人在炒作這件事吧,說不定過兩天琉璃門兒那又有什麼三皇子用過的東西出現騙錢了,呵呵。”

    喬雪薇皺眉,武聖帝,誠嘉年,三皇子墓?

    還有……三皇子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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