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雪薇爲他的話感到震驚:“專門殺死穿越者的人?”

    錢歌關上門,屋子裏便只留下那玻璃燈罩裏的光芒。

    “不會有這樣的人的,”秦簡不贊同地說道,“宋子林和雪媚孃的死都是有因可循的,你不要再抱着這樣的想法。”

    錢歌反問道:“那林懷珠和龍城先生呢?”

    喬雪薇看到秦簡沒有說話。

    “林懷珠一直沒有暴露她穿越者的身份,就連揭露雪媚娘也是用的拐了好幾個彎的關係,要不是她在芙蓉宴上的獻曲流傳出來,我們也猜不到這幕後的黑手就是她,但就我們來說,也只猜到了她穿越者的身份,卻拿她無可奈何,可她最後卻被蘇貴妃處死,還連累了家族,說是巫蠱之禍。一個來自二十一世紀的人,她肯定不信這些怪力亂神的東西,而且她那麼聰明的一個人,不會把巫蠱的人偶放在身邊。再加上她只是個小秀女,剛剛在芙蓉宴上獲得留宮的身份,她幹什麼想不開搞這種事?”

    在錢歌連珠炮似的的話中,玉娘忍不住道:“那或許是她得罪了誰……”

    “她一個剛進宮的小秀女,她能得罪誰?”錢歌反駁,“而且就算得罪了,杖斃就罷了,爲什麼最後還要給她按上一個‘妖女’的名頭?她有什麼值得這個名頭的?”

    喬雪薇明白錢歌的意思,有誰要處理一個八面玲瓏的小秀女,直接尋個由頭杖斃罷了,爲什麼還要費盡心思按上一個污名呢?

    而且,能給一個宮女搞出這種陣仗……

    “還有龍城先生陳年,”錢歌繼續說道,“他經商這麼多年一直都沒有出問題,一直到他找人出版他那《龍城九謀》之後,穿越者的身份被暴露,他還是用的化名,可那人還是找到了他然後殺了他!”

    喬雪薇看着和秦簡面紅耳赤爭論的錢歌,小聲問玉娘:“龍城九謀是什麼?”

    玉娘小聲道:“是那個叫陳年的人用龍城先生的化名寫的書,裏面化用了不少三百年後成湘子所著《九謀》的內容,你是學文的,《九謀》知道是啥吧。”

    喬雪薇不知道,但她只能點頭作恍然大悟狀:“嗯嗯,原來他抄的這個。那這個陳年怎麼死的?”

    “陳年是奉新茶御前失儀,被治了大不敬之罪,”秦簡對錢歌說道,“這和其他人有什麼關係?”

    “好好的當年明前珠奉變成前一年的陳茶,放誰身上不驚慌?”錢歌冷笑道,“可陳家世代爲皇家供茶,陳年本人上御前供茶都有三年的光景,往年不出事,偏偏龍城先生聲名大噪的時候出事,而且一出還是在御前!老師,林懷珠還沒出秀坊就被嫁禍,陳年奉茶進宮裏,存在宮裏的新茶被換成了陳茶,這說明什麼你還不明白嗎?”

    秦簡沉默了。

    但喬雪薇腦子沒轉過彎,她小心翼翼地問錢歌:“說明什麼?”

    錢歌看了她一眼,冷冷說道:“說明那個清理穿越者的人,他威高高權重,權勢能觸及到宮闈之中!”

    所以……這個人的權勢很大,但是很會隱藏,以至於連穿越者聯盟都猜不到他是誰?

    喬雪薇突然想到了嚴言。

    然後她把這個想法從自己腦袋裏趕走,嚴言他就是個病秧子,所穿越的這具身體雖然是個皇子,卻是顯而易見的沒什麼權勢的皇子,都能隨便給他塞媳婦了,明顯是任人揉捏嘛。

    而且……他要是清理穿越者的人,那他在知道自己是穿越者的時候,早就該把她想辦法清理掉了,怎麼還會幫她呢?

    “所以我們現在必須先發制人!”錢歌上前一步,幾乎是用逼迫的態度說道,“老師,時間來不及了,如果我們不趁那個人沒發現我們之前爬上高位,那我們就是任他宰割的魚肉,就像妖女和龍城先生一樣!”

    秦簡的手指交叉,拇指之間互相摩挲了幾下,幾個呼吸後,他緩緩地說道:“你又去找楚清了。”

    錢歌的面色一僵,然後他閉了閉眼,挫敗地坐到一張椅子上:“是啊,是啊!我又去找他了,然後他又拒絕了我!我跟他闡明利害關係,可他偏偏不信!他一口咬定不論是龍城先生還是妖女,他們的死都是咎由自取!我看我們是指望不上他了,他就是舍不下這裏的權勢富貴想要在這裏紮根下來所以纔對我們這些和他一樣的穿越者不屑一顧!他巴不得別的穿越者不存在呢,省得別人受太子青眼搶了他的富貴!”

    “楚清不是這樣的人,”秦簡的眉頭皺起來,然後他又嘆了口氣,“他只不過,把這個時代選擇成了他的落點而已。而我們,都期待回去。所以我們和他不是同路人,你以後,不要再去找他了。”

    喬雪薇看着秦簡年輕的眉目之間露出某種年長者纔能有的滄桑和洞悉人世的神情,這一瞬間,秦簡的氣場突然和之前的空睿大師有些重合。

    錢歌聽了秦簡的話,他的手攥成拳,狠狠地錘了下桌子,然後泄氣一般用額頭抵着桌角,接着他擡起頭,眼角通紅地看着秦簡,啞着聲音說:“我知道了。”

    最後他站起身,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沒有看這裏任何一個人,就和他來的時候一樣匆忙。

    喬雪薇能感覺到,這對師生之間的隔閡又加深了。

    “我……我去看看他,”玉娘站起身,眼裏帶着擔憂,“我怕他衝動……”

    秦簡對她輕輕點了點頭,玉娘便追着錢歌跑了出去。

    門再次打開又合上,喬雪薇看着面前摩挲着茶盞發愣的秦簡,秦簡的表情也有些茫然。

    喬雪薇拉過茶壺,把茶盞從秦簡手裏拿出來,斟上溫熱的茶水再放過去。

    “教授,”喬雪薇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您……先喝口茶。”

    秦簡把茶盞端起來,放到嘴邊後又放在桌子上。

    他再次深深地嘆了口氣,手按住額頭,擋住眼睛,嘴裏喃喃道:“是我的錯。”

    他的錯?

    喬雪薇不確定自己還應不應該繼續待在這裏,可秦簡好像把她當成了傾訴對象。

    “如果我那天沒有批評他,如果當天我親自去做啓動前檢查……爆炸就不會發生。”

    秦簡把手放下來,看着喬雪薇苦笑道:“就是一個參數、一個沒有檢查到的泄露,導致了一次量子級別的粒子束能量爆炸,然後把這麼多人都炸到了這裏。對不起,我讓你們穿越過來,可我卻沒能力帶你們回去,如果……可惜世界上沒有如果。”

    所以21世紀的這次爆炸,是一次實驗室的誤操作?

    “有時候我也會有躺平的想法,”秦簡無奈地搖了搖頭,“畢竟在這個時代,連個粒子對撞機都沒有,僅僅靠着理論上的粒子慣性說大家都有回去的一天,怎麼看都像畫餅。畢竟那是理論上存在的回去的可能,也許……也許我們都得向楚清學習,可我又覺得不甘心,覺得這裏應該不是我的落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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