違規三人進入廁所後,乘客面前的顯示屏就黑了下去。

    片刻後中間浮現出一條瑩亮的白線,不知道什麼意思。

    擔心它又要作妖,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一個百無聊賴的聲音從右邊聲道瀉出來:“邵醫生,我有個問題,你介意回答麼?”

    阿翔眼睛陡然瞪圓:“老大的聲音!臥槽這玩意兒在直播!”

    說是直播,畫面裏卻什麼也看不到。

    不過聽着聲音,兩人你來我往地“閒聊”,好像也沒想象中可怕。

    薛小梅拍了拍胸口,小聲跟阿翔咬耳朵:“還好只是關禁閉,老大可不怕黑。”

    真的這麼簡單嗎?阿翔目不轉睛盯着屏幕。

    左邊聲道里也瀉出了聲音,不仔細根本聽不見。

    是那種輕微的“滋啦”聲。

    像什麼呢?

    像粉筆劃過黑板,像指甲抓着桌面。

    阿翔只感到一陣牙酸,頭髮絲都顫慄起來。

    顯然,聽見這聲音的不止他一人,回到座位的章銘緊緊捂住耳朵,把自己團在座椅裏發抖。

    遠遠望去,像一隻煮熟的龍蝦。

    阿翔很慶幸關禁閉的不是他,否則就這膽子,怕是要被嚇死。

    剛這麼想着,前排有人叫起來:“什麼味道?”

    旁邊女生也察覺到了,捂着鼻子抻起身:“啊,是、是血!”

    “臥槽哪來的!比女人來例假還恐怖!”

    “喂,不對勁,那個58g……”

    前排乘客騷動起來。

    阿翔只覺得眼前一花,好像有什麼在左邊的屏幕裏閃了一下,他條件反射地躍起,直衝左邊洗手間。

    隔着還有兩三排的座位,血腥味鋪天蓋地籠罩下來。

    低頭一看,汩汩血泉從門縫裏淌出來,無聲地洇溼了鞋底。

    如此大量的鮮血,阿翔只在兇案現場見過!

    他想也沒想,一腳踹開門。

    58g王五仰面坐在馬桶上,三道長長的血痕從額頭一直漫延到腰部,衣服爆開,皮肉層層捲了起來。

    血淋淋的肉花捲裏,依稀能窺見森然白骨和破碎的內臟。

    一下子,阿翔明白剛纔那些抓撓聲是怎麼來的了。

    他伸出二指探了探王五脈搏,人已經死透了,只剩神經還機械地抽搐着……

    前排乘客驚恐萬狀,又控制不住好奇,探身來看。

    阿翔馬上大喊:“來兩個人,封鎖現場!薛小梅看好章銘!”

    兩名同事應聲跳起,阿翔掉頭去拍另一邊的門。

    “老大!”

    他握住把手用力朝下壓,門紋絲不動。

    荀覺的聲音順着門縫幽幽傳來:“別費勁了,開不了。”

    阿翔晦氣地一掌拍向門板:“出事了,58g死了!”

    他描述了一下慘狀,仍感到不可思議:“洗手間什麼利器也沒有,你說他究竟怎麼死的,而且一點掙扎的痕跡也沒有!”

    荀覺頓了頓,輕聲說:“我想我可能知道。”

    那個陰森森的聲音在角落裏桀桀地笑起來。

    他打開夜光手錶尋聲照去,那東西卻已經不見了。

    剛要直起腰,秦晷在他背後說:“別動。”

    有什麼東西扯了扯他的褲腿,順着縫線往上爬。

    秦晷半倚着洗面臺,與那東西對視了片刻,然後慢吞吞擡起一隻腳,脫下鞋猛地掄過去。

    “臥槽!”荀覺一頭撞在門把上。

    他剛剛慘遭安全帶扣蹂-躪的臀-部再一次遭秧,也不知這位“邵醫生”是不是故意的。

    混亂中,夜光籠住了那東西。

    是一個拇指大小的白布娃娃,很像梅雨季節掛在屋檐下祈求好天氣的晴天娃娃。圓圓的腦袋,沒有骨頭的軀體和四肢,身體半透明,像一團粘稠的白霧。

    不同的是,它沒有呆萌的五官,眼睛的地方是兩團漆黑的血洞,嘴脣上打着補丁,桀桀的笑聲正從那裏溢出來。

    秦晷擊中它後,它的身體迅速分裂,由原來的一個變成兩個。

    “這什麼?”荀覺問。

    秦晷邊往洗手檯上爬邊穿鞋,百忙之中回了句:“不知道。”

    “你就沒什麼知道的?”

    秦晷歪頭盯了他兩秒:“我知道你再不躲就要死了。”

    “……”

    荀覺低頭一看,那東西已經暴跳如雷——說來也奇怪,明明不帶情緒的臉,荀覺卻覺得它快氣炸了。

    兩個小東西一前一後在地板上爬行,所過之處,地板腐蝕捲曲,露出了更下一層的飛機內部。

    其中一隻瞄準了荀覺的腿,飛快地爬來。

    荀覺想也沒想,一腳踢飛。

    秦晷說:“別!”

    然而喊慢了,那東西凌空翻滾,落地時兇相畢露,一面刺耳地嘶鳴,一面分裂。

    這一下三個“晴天娃娃”向荀覺撲來。

    荀覺忙跳到馬桶上,覺得不保險,又爬上洗手檯,擠佔秦晷的空間。

    秦晷沒好氣說:“你能不能幹點好?”

    荀覺答:“沒辦法,天生運動神經發達。”

    說話間,“晴天娃娃”已經爬到了洗手檯邊緣,大頭朝上,猶如軀體的霧團懸在半空,笨拙地撲騰着。

    如果忽略它們身後那堆刨成小山的鐵皮卷,小模樣看着還挺萌的。

    荀覺退無可退,整個後背都貼到了秦晷身上,“你說他們想幹嘛?”

    “不知道。”秦晷別過頭,雙臂展開緊緊貼着牆壁,並不想和荀覺有任何肢體接觸。

    頓了頓,他嘴角一咧,破天荒地問:“你猜我想幹嘛?”

    荀覺看看他手:“抱我?”

    “……”秦晷猛地曲膝,在他膝蓋彎頂了一下。

    荀覺立刻向前跪去。

    口袋裏的棒棒糖一個接一個往外蹦,好死不死,挨個兒敲在打頭那娃娃腦門上。

    “…………”

    寂靜。死一樣的寂靜。

    下一秒,娃娃瞪着雙眼,鼓起了腮幫子——

    “嗯!”

    一個新的娃娃分裂出來。

    緊接着。

    “嗯!”“嗯!”“嗯!”

    一把簇新的娃娃分裂了出來!

    白-花-花的霧團兒瞬間落滿地面,個個仰着臉盤子,滲血的眼眶一動不動望着荀覺。

    熒光綠的夜光把這場面照得分外恐怖。

    潛臺詞很明顯:你,死定了!

    荀覺頭皮瞬間發麻。

    “哎,邵醫生。”他忽然說,“能請你幫個忙麼?”

    秦晷說:“不能。”

    “正事兒,不開玩笑。”

    “你能有正事兒?”

    “有。”荀覺說,“我要是交待在這兒了,勞駕你把我的肉-體拾一拾,我想魂歸故里。”

    “……”

    “就葬在晉城公墓,d區32排82座b。別搞錯了,那是個雙人墓,a是我媳婦兒。”

    “你還有媳婦兒?”秦晷問。

    “看不出來吧,青年守寡,實慘!”

    說話間,滿地“晴天娃娃”暴起,吱哇亂叫着向荀覺撲來。

    荀覺忙拽下外套,當成盾牌掄在胸-前。

    五位數的牛皮夾克猶如被施了魔法,頃刻爛成破布。

    秦晷垂下眼眸,忽然道:“等等。”

    他慢慢挪動,撿起一根遺落在水池裏的棒棒糖。

    “……”

    “…………”

    “晴天娃娃”血淋淋的眼睛追逐着他。

    他舉着棒棒糖的手向左,“晴天娃娃”齊齊望向左。

    他舉着棒棒糖的手向右,“晴天娃娃”齊齊望向右。

    最後他確定了一件事,曲膝拐了荀覺一下,眼睛看着底下說:“哎!”

    荀覺秒懂,點了點頭,然後弓起腰,慢吞吞往地板挪。

    “晴天娃娃”們急躁地扒拉地板,發出噝噝的聲音。

    眼看就要撲上來。

    “去吧孩子!”荀覺一把掀開馬桶蓋兒,秦晷順勢將棒棒糖丟進去。

    帶頭的“晴天娃娃”一躍而起,半空中抱住棒棒糖,連包裝帶內裏一通亂咬。

    漫天糖屑飛舞。

    其它“晴天娃娃”前撲後繼,滾成一個大雪球。

    下一秒,大家組團落進馬桶裏。

    秦晷猛跳下來,把馬桶蓋剁回去,荀覺眼疾手快,按了沖水鍵。

    嘩啦啦——

    “晴天娃娃”們的怪叫和潔廁水一起消失在了管道深處。

    “……”

    “…………”

    阿翔發瘋似地擂門:“老大,出什麼事了,你吱個聲兒!”

    荀覺:“吱。”

    阿翔:“……”

    荀覺:“沒事,那玩意兒被我衝馬桶裏了。”

    被我衝馬桶裏了。

    衝馬桶裏了。

    了。

    阿翔:“…………”

    他慢半拍回頭看向慘死的王五,還有這種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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