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寶州市各縣區召開兩會。此前,市委常委和各縣區的黨政一把手都有變動。
第一個變動是四月初,黨羣副書記康睿調任久安地區擔任行署專員。康睿在此之前,數次爭奪專員(市長)職務未能如願,這次總算進了一步。這也是沾了寶州市經濟快速發展的光。
康睿所遺黨羣副書記一職由組織部長石榮軒升任,這位是周培明的親信。隨着周培明退居二線,他自然要向嚴玉成靠攏。
而組織部長的職務,由宣傳部長董建輝調任,這位是龍鐵軍的心腹,現在堪稱嚴柳系最重要的大將之一。不管怎樣,石榮軒總歸不是嚴柳系的人,他做了主管組織人事的黨羣副書記,這個組織部長,自然要用嚴玉成完全信得過的人。
市委宣傳部長由省委宣傳部空降了一位處長下來接任。
市委副書記劉文舉還是三把手,牢牢把持着市紀委書記的位置不挪窩。
嚴玉成原本有意要請他動一動,與石榮軒對調,擔任專職黨羣副書記,排名不變。卻未獲省委首肯。大約省委也多少存了要制約一下嚴柳系在寶州的勢力這個意思在內。
只不過以劉文舉的能耐來看,嚴柳地位遠在他之下時尚且處處喫癟,如今一個書記一個市長,高居寶州市權力的頂峯,這種制約的力度實在相當有限。
向陽縣委書記唐海天升任寶州市副市長,進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由主管工業的雷衛國擔任,這也折現出省政府對“國營企業破產重組試點”的重視以及對寶州市工業立市的期許。
如此一來,市委常委裏頭,政府佔了三個名額。
加大政府在常委會里的話語權,是嚴玉成與柳晉才商議的結果。
歷經風雨的嚴柳聯盟再次在寶州市“一統天下”,兩人心裏都明鏡似的,不定什麼時候,兩人之中就要調走一個,若走的是嚴玉成,柳晉才就算不能正位書記,起碼也有了與新書記“劃江而治”的潛力。若走的是柳晉才,以嚴玉成在寶州市的根基,任誰擔任新市長,也不足以對他的權威構成挑戰。
唐海天之後,向陽縣縣委書記由縣長劉和謙接任,陳立有正位爲縣長,五峯酒業公司董事長鬍家輝出任常務副縣長,酒業公司由徐國偉接掌。
唐海天上調副市長之前,就阮成林的工作安排徵求過柳晉才的意見,唐海天對阮成林舅很滿意,想要繼續留在身邊做祕書,柳晉才考慮到人才了也二十好幾了,不能一直做機關工作,該去基層歷練歷練,於是安排去了楓林鄉擔任黨委書記,副科級實職,享受正科級待遇。
而柳俊死忠程新建,如願當上了縣公安局局長兼縣政法委副書記,肖劍出任了治安大隊大隊長。
任命下達當晚,程新建便打了電話過來,激動得語無倫次,只是嚷嚷着要來南方市看柳俊,不喝個一醉方休絕不收兵。
呵呵,老程總是這般可愛。
柳俊在電話裏笑着說了他一通,好不容易纔令興奮不已的程局長靜下心來。
總的來說,如今寶州市的幹部佈局,很令嚴玉成和柳晉才滿意,除了劉文舉未能挪動,只在梁國強的提拔上遇到了一點小小的麻煩。
嚴玉成有意提拔梁國強擔任寶州市公安局局長,兼任市政法委副書記。
原來兼任市局局長的政法委書記毛益農倒是無可無不可,他的年紀還要大過嚴玉成,五十出頭的人了,擔任政法委書記和公安處處長的時間很長,也該動一動了。尤其是眼見嚴柳一步一個腳印,牢牢把持了寶州市的主動權,生性謹慎小心的毛益農決定採取全面合作的態度。
章傑入獄,貌似就是在梁國強出任原寶州市政法委書記的時候搞的,這個仇,章廳長焉能忘記?你嚴玉成和柳晉才搞“任人唯親”,想在公安系統大肆安插自己的親信,哼哼,須放着老章不死。
誰知章廳長脾氣大,嚴書記脾氣更大!
嚴玉成爲這個事居然親赴省城,找到了老領導龍鐵軍,言語之間,頗不平和,聲稱“寶州市的社會治安,到底是寶州市公安局在抓的還是省公安廳在抓的”?老子任命一個市局局長,他老章憑什麼說三道四?
嚴玉成衝動之際,忘記了一點,他面對的不是章廳長,而是“龍大炮”!
結果被龍鐵軍板下臉來,好一頓訓斥!說道他堂堂市委書記,說出這種嚴重影響團結的話來,一點都不注意影響,簡直“亂彈琴”!
嚴玉成這人,果然好本事,臉皮夠厚,捱了龍鐵軍的訓斥,卻也不惱,反倒笑嘻嘻的,給龍鐵軍戴起了高帽子,奉承話說了一籮筐。諛辭潮涌的同時,意思卻是說得明明白白,你龍書記若不將此事給“擺平了”,我就賴在這裏不走啦!
眼見這人老大不小了,居然把出這種“痞賴”手段來,龍鐵軍也當真哭笑不得,只得出面折衝樽俎,好歹壓服了章廳長,捏着鼻子同意了這個任命。
嚴玉成高唱凱歌,得意洋洋去到先生那裏打秋風,結果又被先生笑着數落了幾句,這纔將神氣活現的樣子收起了幾分。
“玉成啊,如今的寶州市,可說是形勢一片大好,但是你和晉纔不要頭腦發熱啊!”
先生點醒這名得意弟子。
嚴玉成便是一怔,小心地問道:“老師,可察覺什麼不對?”
“不對倒是談不上,這幾個月,上頭一直在反覆要求‘反對資產階級自由化’,你們市裏,要在這方面多下點功夫。”
嚴玉成舒了口氣,大咧咧地道:“我們大力發展地方經濟,又沒錯……”
先生便將臉一板,說道:“糊塗!你如今不是市長,是書記。放在一省之內,算得封疆大吏了,眼界怎能如此短淺?”
見先生動怒,嚴玉成便即不吭聲了,瞧那神態,卻還是不很服氣。
先生抽着煙,喝了一口茶,盯着嚴玉成,緩緩說道:“你到了這個位置,眼睛不能只盯着下面,要多往上看。發展地方經濟的事情,交給晉纔多操心一些,你要不時跳出圈子,放眼看放眼看世界!”
這個原是嚴玉成一貫推崇的“爲官之道”,當即點頭。
“這段時間,風向有變,要加倍小心些。那些違規操作的事情,儘量少做。”
嚴玉成便有些汗顏。
要說違規操作的事情,他確實做得不少,尤其是在行署專員和市長的任上,經常幹。說他一句“欺上瞞下”,或許過重,但有些手段,着實不大見得光。上頭不追究屁事沒有,一旦認起真來,光是違規“化整爲零”批地的事,都夠他喝一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