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泡在溫水裏，基本上是坦誠相對，倒是按摩師身上的“防禦設施”還比較完備。可以看到鼓鼓囊囊的胸部，卻看不到深溝。
這也是維護長城俱樂部名聲所必須的。
見崔福誠一直愁眉不展，劉光興就笑着說道：“崔省長，怎麼啦？碰到煩心事了？”
長城俱樂部作爲京師最頂級的豪華俱樂部，每日裏都是高官巨賈雲集，對於“省長”這樣的稱呼，按摩師們都是見怪不怪了。
崔福誠嘿嘿一笑，說道：“沒什麼。”
他原本有意要說一說玉蘭市的那堆鋼鐵，想起了柳俊曾經跟他說過的“但論風月莫談國事”，又將這個話題硬生生的嚥了回去。
“崔省長，玉蘭市的情況，怎麼樣了？”
不料崔福誠不提，柳俊倒主動提了出來。
“不好！”
既然如此，崔福誠倒也並不拐彎抹角，直截了當地搖了搖頭，臉色又陰沉下來。
柳俊笑了笑，說道：“怎麼個不好法呢？”
崔福誠望了柳俊一眼，心裏略略有些奇怪。前些日子，柳俊對這個話題避而不談，如今卻又主動提起，難道高層的意見，又起了什麼變化？
柳俊笑着點了點頭。
崔福誠也不再去揣測內中的意思。以他和柳俊的交情，真有不明白的地方，大可以直接開口詢問，沒必要胡亂猜測。
“最大的問題在於，羣衆已經鬧起來了。”
崔福誠說道。
聽崔福誠談起玉蘭市的鋼鐵項目，劉光興等人臉上的笑容便都收斂起來，換上了比較鄭重的神色。畢竟這是一個很嚴肅的話題。
宏觀調控的文件一發布，玉蘭市政府和偉峯鋼鐵有限公司的高管層就知道事情要糟糕，急急忙忙商議着各種應對之策，其中一條，自然是封鎖消息。如果能夠挽回，就可以對集資的羣衆有個交代。但這樣的消息，是很難長時間封鎖的。
昔日繁忙無比的工地，忽然安靜下來，刀槍入庫，馬放南山，不能不引起周邊羣衆的懷疑。開始幾天，倒還沒什麼，畢竟羣衆沒有看到調控的文件，又一天到晚爲了油鹽醬醋奔波，一時之間，反應沒有那麼及時。但時間一長，自然就有人四處打探消息，宏觀調控的事情，便不可避免的流傳了出去。
那些集資的羣衆頓時急了眼，成羣結隊，涌向偉峯鋼鐵有限公司的辦公樓詢問情況。最初的一段時間，駱偉峯尚未完全絕望，還抱着挽回的一絲希望，偉峯公司的職員們，也能堅守陣地，向羣衆做解釋，說只是遇到了暫時的困難。
羣衆對這個解釋將信將疑。不過看到偉峯鋼鐵有限公司還在正常辦公，並沒有人去樓空，多多少少增添了一些信心。這麼巨大的一個工程，偶爾遇到些困難，倒也可以理解的。
接下來的情況，自然是越來越惡劣。紙包不住火。首先就是偉峯鋼鐵有限公司的內部穩不住陣腳了。一開始的時候，大夥還是比較相信駱偉峯。這麼多年來，大家跟着駱總風風雨雨闖過來了，偉峯在發展過程中，也不是沒有遇到過麻煩，最終都化險爲夷。公司的很多老員工，對駱總很迷信，認爲再大的困難，駱總也會有辦法解決的。
只有一連兩個月，偉峯公司都不能按時發放工資的時候，大夥才終於清醒過來。
駱總這一回，只怕是真的頂不住了。
這麼大一個公司，竟然連工資都發布出來啦！
破產的陰影，瞬間籠罩在所有偉峯公司的員工心頭。隨後，就開始出現員工不辭而別，很多人還拿了公司的一些財產走掉，權當是折抵工資了。
這種情形反映到駱偉峯那裏，昔日不可一世的強人，卻疲憊不堪地揮了揮手了揮手，說是自己對不起大家，誰要走，都不攔着，覺得有什麼值錢的東西，想帶走的話，都可以帶走。
由此引起的連鎖反應，是雪崩似的。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了不辭而別的行列，不到一個月，就人去樓空了。
這一下，引發了集資羣衆的大規模恐慌。在偉峯鋼鐵有限公司找不到人了，就直接找市政府。
“鬧得很厲害啊，幾百人坐在市政府門口，不肯離去，一定要討個說法！”
崔福誠嘆了口氣，說道。
“幾百人？要算是好的了。”一直不怎麼說話的柴紹基忽然說道：“汪國釗怎麼答覆的？”
柴紹基這人講規矩，柳俊和崔福誠都是他曾經的上級，他恪守規則，上官在座，不隨意開口。但他對汪國釗，確實是半點好感也欠奉。正是因爲此人出任玉蘭市長，纔將他從長河區工委書記的位置上硬生生擠了出去。儘管因爲柳俊的運作，他如願以償當上了國家發展委高新技術產業司的司長，正式登上嚴柳系的大船，但這並不代表着他就不惱火汪國釗了。
這個汪國釗，陰森森的，看上去十分溫和，實則固執得緊，比大多數人都驕傲。明明柳俊堅決反對的項目，他卻偏偏要去引進，自以爲得計。如今大難臨頭，且看他還有甚的能耐！
早在汪國釗引進偉峯鋼鐵之初，柴紹基就已經在等着看笑話了。
原因無他，對於柳俊經濟建設上的本事，柴紹基佩服得五體投地。他絕不相信汪國釗會比柳俊的眼光還高明。
崔福誠望了柴紹基一眼。他很理解柴紹基對汪國釗的憤懣，自不會去計較柴紹基的“狹隘”，苦笑着搖搖頭，說道：“還能怎麼答覆？錢已經花完了，偉峯公司只剩下一個空架子。”
柴紹基點了點頭，臉上露出解氣的微笑。
牛皮哄哄的汪市長，終於也有了束手無策的時候。
“這個問題還真是比較棘手啊，聽說單是向羣衆集資，就有十二個億，很大的數目了。”
劉光興插話說道。
國家正在對鋼鐵項目進行調控，身爲發展委發展規劃司司長，劉光興自然對全國各地的違規鋼鐵項目，都進行了一定的瞭解和研究。偉峯鋼鐵有限公司是此番調控的重點對象，劉光興的瞭解就比較深入。
崔福誠頷首附和：“是啊，十二個億，不還給羣衆的話，羣衆肯定不答應的。羣衆的思想比較單純，在他們看來，市政府引進的項目，就是靠得住的，至少也體現了政府的部分意志。如今垮了，不向政府要錢，向誰要去？這個問題一天不解決，就是個大難題，無論拖到什麼時候，都不能不了了之，說不定會形成持續不斷的上訪高潮……”
一旦談開了，崔福誠也不藏着掖着，什麼話都往外掏。
既然柳俊有意讓大家成爲朋友，崔福誠就要拿出誠意來。你不跟人家掏心掏肺，人家又怎會將熱臉來帖你的冷屁股？何況現在大家都坦誠相對，似乎彼此之間的距離，已經拉近了不少。
劉光興說道：“但是要由市政府還款的話，也沒有名目啊。這錢不是市政府收走的，也不是市政府花掉的。十二個億，對於玉蘭市的財政，也不是個小數目吧？”
“嘿嘿，豈止不是一個小數目，相當於全市財政總收入的三成還有多了。”
崔福誠說道。
還有一個話，崔福誠沒有明說，但大家都猜得到。錢多錢少不是最關鍵的問題，主要還是在於沒有一個名目，汪國釗再膽大，玉蘭市再富裕，也不能毫無理由的將十二個億扔出去。
兩難啊！
柳俊淡然問道：“玉蘭市就沒有采取一點其他的措施？”
“有的。汪國釗正在緊着和幾個國有巨型鋼鐵企業聯繫，希望他們能夠接手這個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