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燾看來，房價限不***，就是一個純技術性的探討，柳俊卻將之上升到了這麼高的***層面之上，讓李燾嚇了一跳。
不過李燾也不是那種隨便就能被人折服的人。在建設部，李燾是著名的才子，尤其是城市建設，頗有心得。他浸淫官場多年，嘴裏說得冠冕堂皇，暗地裏男盜女娼的官員，見得多了。甚至有部分地位更在柳俊之上的主要領導幹部，坐在臺上義正詞嚴斥責貪污***份子，一轉眼間，自己也被請去紀委喝茶了。
李燾以前沒有與柳俊共過事，對柳俊的印象，主要是來自於公開的資料和其他官員的嘴巴。李燾知道柳俊是一位***鬥爭的好手，很多人在他手裏栽了跟斗。至於柳俊“一心爲民”的情懷，李燾市長尚未領教過，並不如何信服。
“***，您說的很有道理。不過，我們就算擡高房價，以較高的價格出讓土地，所得也不是揣進了自己的腰包，一樣的用在公益建設和基礎建設之上，也是爲了玉蘭市的經濟高速發展，廣大市民能夠從中得利。房價略略上升，市民的收入也是水漲船高，這不是相得益彰的好事情嗎？”
李燾依照自己的思路，據理力爭。
也不是李燾當真那麼犟，上任不到半個月，就一定要與柳***見個高低。實在這個***房價的問題，牽涉過深，李燾不得不爭。***高房價，就表示着市政府主動放棄了高地價，放棄了差不多將近一半的財政收入，這對主管經濟建設的市長來說，絕對是至關重要的問題。如果在這樣的問題上，李燾都不能堅持自己的觀點，那麼邰惟清今後還怎麼指望他來牽制柳俊？
況且李燾自己的政績，也要因此大受影響。
柳俊淡然一笑，隨即正容說道：“市長，任何一個城市的管理者，都會是你這種思路，很少有人擡高房價，是爲了裝入自己腰包的，當然，房地產商人例外。他們的本意，可能都是好的，是爲了讓城市更加高速的發展，忍受一段時間的陣痛。但是，市長，縱算要忍受陣痛，也不應該是市民來忍受。首先就應該是我們黨委政府，我們這些執政者來忍受。房價無序飆漲，造成的泡沫經濟破裂之後，全社會均因之受害的例子，世界各地都有不少了。比如九一年的***泡沫經濟破裂，九八年的香港地產崩盤，都造成了嚴重至極的後果。從九八年到去年，四年時間，香港因爲經濟衰退，全港造成的經濟損失，超過了四萬億港幣，也超過了同期的國民生產總值。也就是說，香港這四年的經濟總量增長是負數。而且這種情況，還在持續之中，估計至少要在兩年之後才能逐漸好轉，走出經濟衰退的陰影。血淋淋的教訓就擺在眼前，這個無須再找例證了。玉蘭市絕對不能走到那一步，否則我們不但是失職，甚至是犯罪。”
李燾閉嘴不言，不過臉上的神情表明，他並沒有被柳俊的“大道理”折服。只是考慮到柳俊是黨委***一把手，不便強硬反駁罷了。
自從擔任主要領導職務之後，柳俊已經很少對自己的搭檔如此長篇大論了。不過今天有點破例。
這個例破得也不是沒有道理。
終歸李燾是一市之長，主管經濟建設。有關經濟建設方面的問題，柳俊還是要儘量與李燾溝通，做他的思想工作。不能輕易動用市委***的權威，“壓服”李燾。不然的話，縱算這個決議在常委會上通過，李燾心中不服，貫徹落實的時候，也要大打折扣。
依照柳俊在玉蘭市的根基，也可以選擇完全架空李燾，他的施政理念一樣能得到很好的執行。只是如此一來，柳衙內跋扈的名聲不免坐實了。到了省委副***的高位，獲得這樣的名聲，可不見得是什麼好事。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柳俊對李燾也不瞭解，正處於磨合期。柳俊情願多花些心思，好好與李燾做溝通，或許李燾也是一個胸中懷有大義的正直官員，做好了工作，形成了默契，同心協力幹工作，則不但是柳俊之能，也是玉蘭市羣衆之福。
“市長，你剛纔的話，說得也很有道理，房價略略提高，玉蘭市的經濟高速發展，市民也能從中獲利，收入水漲船高。這個觀點很正確。鍾永明市長搞出來的那個方案，我看過，基本稱得上是比較周到細緻了。我們對房價，不是要搞一刀切，定死多少年不漲價。***房價方案的核心，在於居民收入與房價之間的比例，要合適。這樣，既能保證市民不受房價非正常飆非正常飆升的損害，也給房地產開發商留出了一定的利潤空間。整個國民經濟，也是有序發展，無論對哪一方，都有好處。”
李燾又想起了鍾永明那個限價方案。
柳俊說的倒是實在的，那個限價方案，確實沒有對房價搞一刀切。方案裏引用了大量的資料。李燾是城市建設理論專家，對這些數據記得比較清楚。
依照國際上公認的房價合理的價格水平，購買住宅，應該是相當於每戶居民三至六年的平均收入。當然，這裏應該指出的是，歐美等發達國家公民用三至六年家庭收入所買到的住房，首先是在人均面積的擁有上要比我們人均三十平方米的小康水平要大得多。比如美國來說，一般人家戶均面積在二百二十平方米左右，相當於人均擁有住房七十平方米左右，是我們的一倍還不止。
“現在玉蘭市的房價，到底高還是不高，我們不妨來算一下賬。去年玉蘭市市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爲八千零五十三元，去年十二月份，玉蘭市的平均房價是一千八百六十六元。當然，這中間有些區別，東西城區不大均衡，東一環內單價在一千五左右，東二環內在一千二左右；西一環內在兩千六左右，西二環內在一千六左右。三口之家，以平均一百平米計算，買一套房子均價大約在十八萬至一十九萬之間。同樣三口之家，以雙職工計算，每年的平均工資收入大概是一萬六千元。也就是說，一個家庭如果要購買一套住房，需要十二年的收入總和。這還只是購房支出，不包括室內裝修這些方面。這個比例，已經遠遠超過了國際標準……”
柳俊緩緩說道。
事實上，依照柳俊腦海中的記憶，在另一個平行世界，今後幾年的房價，還會出現驚人的飆漲。一個方面是因爲地產商的炒作，另一個方面，也有很濃厚的***因素在內。重生之前，***因素柳俊是不大清楚的，但是這一輩子，他已經身居省委副***高位，對***的敏感程度，何等之甚？對某些勢力的圖謀，自然有所察覺。
不過這些言語，柳俊不會和李燾說的。
見柳俊隨口說出了這一連串的數據，李燾驚異之餘也有些佩服。柳衙內果然不是那種只會誇誇其談的領導，身爲***兼市長，他無疑真的十分關心民生的情況。
“***，我對於您關心民生的廣博胸懷十分敬佩。不過，永明同志做的那個方案，價格方面控制得過嚴了些。按照那個比例，收入與房價比，要控制在八倍左右，也就意味着，今後三年之內，玉蘭市的房價幾乎都不能有分毫上漲，需要等待國民人均收入增長上來之後，纔有希望出現變化。這樣一來，今後幾年之內，我們的房價等於是不升反降了……”
李燾謹慎地說道。
柳俊微微一笑，說道：“市長，不升反降也不見得就是壞事嘛。只要我們嚴格執行這個方案，始終將房價控制在正常的範圍之內，玉蘭市的市民，才能享受到經濟增長帶來的好處，不然終究只是一場鏡花水月。我們不能忽悠羣衆！”
李燾沉吟不語。從內心上來說，他也並非完全不贊同柳俊的說法，但是一想到這個限價令將完全縛住他的手腳，李燾便難以接受。
柳俊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說道：“市長，財政收入的增長，不從市民的口袋裏打主意，我們可以另行設法。長河區正在持續高速發展，花林區也會迅速成長起來，我們進一步加強招商引資的力度，挖掘內部的潛力，不靠賣地皮，也一樣會有錢用的。”
事實上，柳俊每主政一地，均是這個思路，努力開創財源，儘量增加市民的財富，藏富於民，而不是與民爭利，拼命打治下百姓的主意，變着花樣從市民口袋裏往外掏錢。
“這樣吧，此事關係重大，我看搞一個***調查吧，看看我們玉蘭市的羣衆，到底是怎樣想的。”
柳俊平靜地說道。
“***調查？”
李燾在心裏苦笑了一聲。
這樣的***調查還需要搞嗎？有幾位市民會贊同房子漲價？
“對，就這麼辦，搞一個***調查！”
柳俊輕聲說道，語氣卻很是堅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