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會次日，龍恆華如同往常一樣，來到恆遠投資公司副總辦公室上班。
自從上次競爭總經理失利之後，龍恆華的日子一直不是很好過。龍恆華知道，這都是因爲自己競爭總經理的原因。
如同梁國強誇獎的那樣，龍恆華是個很有能耐的人，儘管沒有什麼背景，只是農家子弟出身，依靠自己的能力，終於在首都站穩了腳跟，做到了正處級單位的副總，還娶了***部副部長的女兒爲妻，在老家那幫親戚的心目中，龍恆華就是“有出息”的代名詞。老家人要是鼓勵年青一代上進，必定要以龍恆華做榜樣。說要是能像龍恆華一樣，在首都找一份體面的工作，娶大官的女兒做媳婦，這一輩子就值了。
龍恆華每每聽到老家的親戚朋友在電話裏這樣誇他，唯有苦笑搖頭。
淳樸的山裏人，哪裏知道單位競爭的激烈。
說起上回那次競聘上崗，龍恆華覺得自己簡直就是被人耍了一回。原本以爲總公司有文件，銳意改革，是個難得的機會，一貫沉穩的龍恆華也“雄起”了一把。誰知道結果竟是那樣的糟糕。
龍恆華的競爭對手，亦是公司的副總，當上總經理之後，因爲忌憚龍恆華的能力，對他處處設防，不住以種種藉口剝奪龍恆華手中的權力。估計不用多久，龍恆華就會被徹底邊緣化。
國家單位就是這麼現實的。雖然龍恆華在公司人脈不錯，但大夥都認清了形勢，知道這會誰要是跟龍恆華靠攏，必定會成爲新任總經理打擊的對象，都很自覺地作出了正確的選擇。
沒辦法，誰叫人家的靠山硬呢！
其實真論靠山，龍恆華的靠山纔是最硬的，***部常務副部長的女婿，可不是一般的來頭。無奈梁國強壓根就不會插手這樣的事情。連親生兒子都提不起來，更別說幫龍恆華出面去走什麼後門了，這個話頭都不要在梁國強面前提起，免得挨訓斥。
龍恆華每每想起，也很是無奈。
當然，也僅僅只是無奈而已，怨恨是不會的。梁國強除了不幫他們走後門拉關係，平日裏對孩子們都很關愛。龍恆華與梁雪嬌也是夫妻恩愛，焉能因爲岳父不給自己走後門就怨恨在心？
昨晚上，梁雪嬌很興奮，回到家裏，很是主動，夫妻倆好好恩愛了一番。
龍恆華很清楚，妻子是在爲弟弟高興。
也確實是值得高興。
每次見到梁雪平在老爺子面前畏畏縮縮的樣子，龍恆華兩口子都是感嘆不已。如今總算是曙光在前了。柳俊親口提議的，今後還能對梁雪平不關照嗎？
夫妻倆均在體制之內，很清楚到了地方上，省委副***的嫡系意味着什麼。
“雪嬌，我聽說，柳***是個很重情義的人，這一回總算是見識到了，名不虛傳……”
夫妻倆恩愛過後，意猶未盡，在牀上摟抱着絮絮低語。
“是啊，小師兄從小就講義氣，對朋友好得不得了。程叔他們，都是他關照的……這一回要不是他，雪平的事，哪有那麼容易解決？總***都發了話的……”
梁雪嬌就連連點頭，臉上露出無限仰慕的樣子。
龍恆華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梁雪嬌明白丈夫的用意，摟着他低聲說道：“咱們還是靠自己吧，總是去麻煩人家，不好的。要是讓爸爸知道了，不定怎麼生氣呢。”
龍恆華就點點頭，果然不再多說。
現在在辦公室回想起昨天與妻子的深談，龍恆華忍不住浮起了一個溫馨的笑意。不管怎麼說，夫妻恩愛，家庭和睦就好。官場上的進步，不能強求的。一個農家孩子，能有今天的成就，還不滿足嗎？
龍恆華搖了搖頭，打開面前的文件，準備開始辦公。
這個時候，電話響了起來，龍恆華抓起電話一聽，是總經理鄧振坦的聲音。鄧振坦這個人，表面功夫還是做得很好的，這也是京城單位的特色。飛揚跋扈的一把手很少見。
原因無他，正處級的官員，在這京師地面，實在是多如牛毛，數不勝數。你在朝九晚五的自行車洪流裏，伸手抓出一個，說不定就是個處幹！
你飛揚跋扈，搞不好就碰到了頂頭上司的三姑六婆大舅媽小舅子之類的狠人！
“呵呵，恆華，有時間嗎？有時間的話請你過來一趟，我們談一下工作安排。”
鄧振坦笑眯眯地說道，似乎他和龍恆華是多年知交，正要對龍恆華委以重任。
龍恆華笑着答應了。放下電話，略略愣怔了略愣怔了一下，嘆了口氣，站起身來，慢慢走出了辦公室。
這次所謂的工作安排，估計又是要從他手裏奪權了。
明明知道，卻難以抗拒。
小人物的悲哀，大抵如此。
龍恆華來到鄧振坦辦公室前，深深吸了口氣，昂起頭顱，走了進去。鄧振坦的祕書，一個漂亮風騷的年輕少婦，笑吟吟地接待了龍恆華。儘管少婦臉上抹了很多粉，龍恆華還是從她那粉底裏看到了某種譏諷之意。
這個少婦，曾經追過龍恆華，被龍恆華拒絕了，現在想來，在她心底，肯定是解氣之極了。
牛什麼牛？
以爲攀上了高枝，娶了***部副部長的女兒，就了不起了？還不是被人拿捏！
龍恆華隨在祕書身後，走進了鄧振坦的辦公室。
“呵呵，恆華來了，請坐請坐！”
鄧振坦也是笑容可掬，卻並不起身握手，只是示意龍恆華在他辦公桌對面的椅子裏落座，帶着明顯居高臨下的意思。
龍恆華也不在意，徑直坐了。
少婦祕書倒是給沏了一杯淡茶過來，最基本的禮節，還是不能少的。不管怎麼說，龍恆華背後杵着一個***部的常務副部長，萬一哪天老頭子開竅了，打算伸手管一管女婿的前程，所有人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恆華啊，呵呵，今天請你來，是想和你商談一下有關的分工問題。我們大家都知道你能力很強，是個多面手。你看啊，眼下我們單位，業務方面是還不錯，總公司前不久還表揚了我們嘛……呵呵，可是，目前我們的黨建工會工作，做得很不夠啊，總公司組織的幾次職工比賽活動，我們全都吃了鴨蛋，這個可太不好了，咱們單位小是小點，好歹也是正處級的架子，幾十上百號人，每次都墊底，說不過去嘛。你說是不是啊，恆華……”
鄧振坦笑吟吟地說道，神情和語氣都非常誠懇。
龍恆華的眉頭輕輕一揚，隨即又恢復如初，淡然說道：“我們是投資公司，主要還是要關注業務方面的問題。這個工會工作，雖然也重要，還是不如業務重要。職工比賽活動，說起來，就是一個業餘活動，沒必要那麼重視吧？”
“哎……恆華，這我可就要批評你了，你也是老黨員了，怎麼能這麼說呢？關心職工的業餘生活，也是我們做領導的職責嘛！我們社會主義國家，就是講究個和諧大家庭，是不是啊？恆華，你這個話就在我這裏說說算了，也沒什麼，可千萬不要在外面說。不然，要犯錯誤的。”
鄧振坦便略略加重了一點語氣，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龍恆華默然不語。
毫無疑問，鄧振坦的目的已經表露無疑了，要他去分管黨建和工會工作，徹底靠邊站。雖然說龍恆華有了心理準備，卻沒想到來得這麼快，鄧振坦如此的急不可耐。
饒是龍恆華沉穩異常，這時候也做不到笑臉相迎。
鄧振坦毫不在意龍恆華的不悅，繼續說道：“恆華，還有黨建工作也是很重要的。畢竟我們國家，是黨領導一切嘛……呵呵，我知道，你在學生年代就是黨員，這個可了不起，黨齡遠在我之上啊。所以，我想請你偏勞，分管黨建和工會工作，藉助你的大才，把這兩樣工作好好抓起來。”
龍恆華想了想，說道：“鄧總，工作分工，是不是應該通過黨委會議討論一下？如同你自己說的，黨領導一切嘛！”
龍恆華這是在做最後的努力，準備在黨委會議上慷慨陳詞，希望能夠挽回。儘管他也知道，這樣的努力多半不會有什麼結果，但總是要掙扎一下，最起碼不能鄧振坦這樣得意。
鄧振坦眼神眯縫了一下，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了，冷淡地說道：“這個就沒有必要了吧？我們通個氣就是了！”
“鄧總，這是組織程序問題，我堅持！”
龍恆華毫不退讓。
“那好吧，我們這就召開黨委會議，討論一下吧。”
鄧振坦的聲音完全冷了下來。
正在這個時候，“砰”的一聲，辦公室的門被推開，少婦祕書闖了進來，不住喘氣，臉色青白，似乎受了很大的驚嚇！
鄧振坦怫然不悅，怒道：“怎麼回事？”
“鄧總，總公司白……白總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