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萌萌望了邱晴川一眼，有些泄氣。
不要說邱晴川從來不跟她說這些，就算邱晴川性格再隨和一點，她也不敢問。多年的積威之下，很多東西都形成習慣了。
“沒事，你問他，他會說的。”柳俊微微一笑，說道：“他現在，既不是央行政策貨幣司的副司長，暫時也還不是銀監會主席，江口市委***，聊聊這個，不犯忌諱。”
邱晴川蹙眉道：“你自己不說就算了，何苦要將我拉下水？”
柳俊笑道：“因爲我也很想聽聽你的意見。”
這個話不是奉承，而是實情，柳俊確實是很想和自家老爺子，再討論一下這個問題。在他的記憶之中，在另一個平行世界，人民幣確實是升值了的，而且第一次升值之後，一直都處於升值的趨勢之中。但是具體的時間，他記不起來了。畢竟人腦不是電腦，很多記憶，會隨着時間的推移而漸漸模糊，甚至消亡。柳俊的前生記憶，無法幫助他判斷升值的優劣。
邱晴川作爲國內金融界的頂級精英，他的意見無疑也是很重要的。
“柳省長太擡舉我了，不敢當。”
邱晴川不陰不陽地說了一句。大家都不禁莞爾，只要跟柳俊在一起，一貫沉穩厚重的邱***，也會變得“皮裏陽秋”。
柳俊笑着遞了一支菸給他，又遞給李建安和何勝利。
何夢瑩蹙眉道：“少抽一點不行嗎？”
柳省長絲毫不予理睬。打火點起了香菸。這樣的事情上頭，柳省長可是很能堅持“自主性”的。
“國內的情況來看，不升值有不升值的好處。我們國家的市場，有這麼一個奇怪的現象，人民幣升值了，照說錢值錢了，其他商品就會降價，但是事實上，人民幣一升值，物價也會跟着上漲，成本提高是全方位的。大夥有錢了嘛，商品自然漲價。這樣，就會出現夢瑩剛剛說的那種情況。大量的農民工會失業，國家就必須提前取消農業稅，並且逐漸加大對三農的投入，才能緩解這個社會問題。壓力會很大。”
邱晴川緩緩說道。
原本他用不着說得這麼詳細，如此做法，有點給王萌萌普及金融知識的意思。不管王萌萌是出於什麼意圖關注金融大局，只要她肯學習，邱晴川便比較高興，“不吝賜教”。
柳俊點點頭。
“但是，人民幣升值，也不全都是壞處，客觀作用也是比較明顯的。就我個人認爲，應該好好的逼一逼我們的一些企業家了。經濟自循環的能力，必須加強，不能老是依賴廉價的勞動力來賺錢。如果國內企業長期藉助有利匯率帶來的成本優勢，通過出口低端產品賺取利潤越容易，國內企業投資於產品研發的動機就越小。這個很不利於國家競爭力的長期發展……”
何夢瑩譏諷地一笑，說道：“共性！國內精英人物的共性。官員們靠賣地發展經濟，企業家則靠血汗工廠賺錢。容易嘛，不用動腦筋。一個字，懶！”
聽了這個話，柳省長臉上露出了意味深長的微笑。
何夢瑩先是一怔，馬上明白了柳俊這個笑容裏的含義——貌似何大小姐，也不是很勤快，身家百億，大都是人家幫她賺的。
“哼，我是女人嘛！”
何夢瑩隨即“大怒”，氣哼哼地說道。
對於何大小姐忽然冒出來的這句話，大夥一時之間都有些不明白。不過瞧柳俊怡然微笑，何大小姐“氣急敗壞”的情形，也知道是他倆在“打機鋒”，貌似何大小姐小小的“吃了一癟”。
這也正常，在柳俊面前不喫癟的人還真是不多，何大小姐亦不例外。
邱晴川微微一笑，也不去理會兩口子的“爭吵”，自顧自繼續自己的談話：“從增加貨幣政策的***度來看，適當升值是必須的。我們爲了維持人民幣對美元的固定匯率，我們的銀行必須從市場中買入美元、投放人民幣。這使央行難以將貨幣供應控制在目標區間之內。爲抵消外匯佔款的影響，央行必須進行‘本外幣對衝***作’……”
王萌萌聽得有些入神，隨口問道：“哥，什麼叫‘本外幣對衝***作’？”
邱晴川很有耐心地解釋道：“就是在買入美元的同時，通過公開市場***作賣出政府債券或央行票據，從市場中回籠人民幣。在這種情況下，適度擴大人民幣波動範圍能增加貨幣政策的***度。另外，人民幣升值，也可以緩解經濟過熱……”熱……”
邱晴川這句話的意思，可是比較明白——人民幣有可能升值。
誰都清楚，目前中央政府一直在堅持宏觀調控的原因，就是“經濟過熱”，遭到了很多省市的“頑強抵抗”，表現在***上，就是激烈博弈。站在柳晉才的立場來分析，他可能更加願意傾向於用“純經濟手段”來解決問題。
邱晴川說道：“通常來說，在固定匯率下，人民幣升值壓力會被轉化爲通漲壓力——過高的外匯佔款會導致貨幣供給量上升，通漲壓力隨之而來。與此同時，通過發放央行票據來回籠外匯佔款的做法不具持久性，而且會導致政府財務負擔的上升。減少外匯佔款就能減少貨幣供應量，同時進口價格降低，也有可能壓低部分商品的國內價格，大家就不會無序的上項目了。與此同時，大量農民工迴流，農村就業壓力加大，國務院就有理由加大對三農的投入。財政支付的比例會變更，也可以有效的阻止大城市的基礎建設重複投資。”
何夢瑩由衷感嘆道：“邱***，不愧是金融專家。去地方几年了，功夫一點沒擱下，佩服！”
邱晴川笑道：“夢瑩，你怎麼也沾染這個毛病了？難道真的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何夢瑩愕然道：“邱***胡出此言？我這可是真心誇獎。”
大家都哈哈大笑起來。
李建安又適時說道：“我覺得，這個時候如果升值，可能也有爲硬通貨做準備的考慮。另外，可以藉此縮小港幣和人民幣的匯率差。今後要是時機適當，可以考慮在香港和澳門地區，均和大陸地區一樣，實行單一貨幣。”
邱晴川讚賞地望了他一眼，微微頷首。
這個均是一個國家成長爲經濟大國的必備條件。柳晉才儘管行事低調，但是在自己的任期之內，建立巨大的功業，肯定也是他的追求目標。讓共和國成長爲真正的超級經濟大國，貨幣成爲硬通貨，是先覺條件之一。
李建安的分析，算得是很到位。
“其實，從整個趨勢來看，人民幣一直處於升值狀態之中，一九九四年以前，我們人爲高估人民幣幣值，面子要緊嘛……這個政策堅持不下去，被迫放棄了。現在人爲低估人民幣幣值也是難以持續的。在匯率的問題上，政策干預，短期之內，是能起到作用，但最終還是市場說了算。只要我國能夠保持經濟高增長，同時推動人民幣完全可***兌換進程，那麼，人民幣升值，成爲區域乃至世界貨幣就爲時不遠了。央行這幾年也一直都在吹風，說人民幣最終將實現完全可***兌換。這個，應該也是在爲升值做準備了。”
李建安索性進一步發揮道。
王萌萌不由興奮地說道：“這麼說，肯定要升值了，那麼，什麼時候開始呢？”
其他人不禁面面相覷，邱晴川就有些無奈地說道：“萌萌，你這個話，就真是在刺探***了。”
王萌萌撅起嘴巴說道：“猜猜也不行啊？”
“好啊，就算我們給你猜了，你能信？萬一不準，怎麼辦？”
眼見王萌萌賺錢之心，甚是熱切，邱晴川不得不提醒了她幾句。畢竟外匯市場，風險極大，王萌萌這樣毫無***作經驗的“菜鳥”，貿貿然衝進去，一不小心，就會虧得血本無歸。邱晴川很理解表妹的性格，真要是虧得太厲害，說不定又會“胡來”，再次牽扯到類似“東南大案”的案子裏面去，可不輕鬆。
何夢瑩拍了拍王萌萌的肩膀，說道：“萌萌啊，你現在是不是手頭比較緊張？”
王萌萌也知道，何夢瑩是京師衙內圈子裏最出名的“大姐頭”，爲人很是仗義，只要自己開口，週轉一筆資金肯定沒有問題。不過王萌萌其志不在於此。
“夢瑩姐，也不是緊張。我就在想，這樣好的賺錢機會，不抓住可惜了……”
要是能精確預測人民幣升值的時間和大致幅度，賺的錢可是海了去了。
何夢瑩微笑道：“也不用那麼心急，這個世界上，賺錢的門路很多。這樣吧，咱們改天再聊聊，我給你合計合計，看投資什麼項目比較好，怎麼樣？”
“真的？那太好了，謝謝夢瑩姐。”
王萌萌歡喜不已。
何夢瑩既然這樣說了，肯定不是真的給她胡亂支個招那麼簡單，基本上會給她找到穩賺不賠的項目。
柳俊與邱晴川相視一笑，均是輕輕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