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君爲下 >19第十八章 射雁
    行宮位於南山腰。

    靜怡山並不大,開鑿出來的平地不足以建下整個行宮,因而行宮的宮殿皆依山而建,上下錯落有致,別有意趣。

    太子的居所名爲甘泉殿,因依着一泓山泉泉眼而得名。殿前有一株高大的楓樹,枝繁葉茂,遮天蔽日。樹上的葉這時節已經全部變成了顏色,豔紅中帶着些許枯黃,隨着山風瑟瑟而動。

    爲了賞景,行宮中秋日不掃落葉,紅葉鋪滿了青石小徑,一直蜿蜒到殿前。清澈的山泉從山石的縫隙裏汩汩而出,自己匯成一道清溪,順着山勢流淌。楓葉落在水中,層層疊疊,清晰可見。

    “人說楓樹乃黃帝兵刃,斬蚩尤而紅。”樓璟在落滿紅葉的青石小徑上,接住一片落葉在手中把玩。

    “蚩尤雖死,九黎不滅,百廢待興。”蕭承鈞站在他身邊,望着高高的楓樹,楓樹之上,天高雲闊,北雁南飛。

    黃帝斬蚩尤,是上古時的傳說,黃帝的部族與蚩尤的部族九黎激戰,黃帝斬殺了蚩尤,他的兵刃染上了蚩尤的鮮血,化爲楓樹。蕭承鈞所言,是說蚩尤死了,九黎這個部族還在,天下依舊不安穩,要做的還有很多。

    樓璟走過去,拉過太子殿下的手,將楓葉放到他的手心裏,“偷得浮生半日閒,莫再想那些煩惱事。”

    蕭承鈞低頭看着掌中的紅葉,微微地笑,“是我煞風景了。”

    “可不是麼,”樓璟笑着握住他的手,“北雁南飛,正是打野味的好時候,來來,咱們去找張弓。”

    “打野味……”蕭承鈞無奈地任他拉着往外走,如此美景,這人竟想着射鳥喫肉,才真真是煞風景。

    行宮裏自然備着弓箭,樓璟興致勃勃地拉着太子殿下去射大雁。

    “你身上有傷,還是別亂動的好。”蕭承鈞看着太子妃手中的長弓,蹙起眉頭。

    “傷在腿上,不妨事。”樓璟登上一個巨石鑿的高臺,朝着天空振翅而過的羣雁,輕鬆地拉開了手中的三鈞弓。

    三十斤爲一鈞,樓璟拉着三鈞弓,竟似拉彈弓一般不費吹灰之力,蕭承鈞看着這一幕,終於明白那內家功法是何種厲害了。

    捧着箭筒的樂閒也只得爬上了高臺,將箭筒遞到太子妃一伸手就能夠到的地方,等着他一擊不中再來抽取。

    彎弓似滿月,箭尖指蒼穹,聽着牛筋弓弦的緊繃之聲,樂閒也跟着攥緊了手中的箭筒。“嗖”地一聲,利箭離弦,化作一道黑光,直直地射向了雁羣。

    衆人屏息看着雲端,還未看清,空中已傳來一聲哀鳴,“人”字形的雁羣,最末的一隻直直地掉了下來。

    “射中了,中了!”樂閒高興地叫道。

    “好箭法!”蕭承鈞也不禁讚歎了一聲。

    身後的侍衛立時朝大雁墜落的方向跑去,可誰料那隻雁落到半空,又歪歪斜斜地撲棱起來,掙扎着朝行宮外墜去。

    侍衛們只得騎上馬去撿大雁,以免被上山的野獸叼了去。

    “一會兒我來烤,殿下可嚐嚐我的手藝如何。”樓璟笑着把弓扔給樂閒,跳下石頭攬住了太子殿下。

    蕭承鈞靜靜地看着他,“太子妃的傷,看來已是大好了。”

    樓璟一愣,暗道一聲糟,方纔得意忘形,竟直接從一丈高的石臺上跳下來,讓太子殿下看出他的傷好了,豈不是不能再抱着太子殿下騎馬,晚上也不能以腿疼爲由趴到太子殿下身上了?思及此,樓璟立時扒着太子夫君的肩膀,掛到了人家身上,“還未全好,不過已不妨礙行走了。”

    太子瞥了掛在身上的傢伙一眼,低聲道:“快些站好,這麼多人看着呢。”

    還未等樓璟再說什麼,前去撿大雁的侍衛騎着快馬又奔了回來,“啓稟太子,太子妃,那大雁落到了常春閣,小的不敢冒進。”

    蕭承鈞聞言,脣邊的笑意漸漸淡了。

    “常春閣?那是何處?”樓璟依舊掛在太子身上,歪頭問他。

    蕭承鈞嘆了口氣,“罷了,吾與太子妃進去看看,爾等不必跟隨。”

    “是!”衆人躬身應了。

    “走吧。”蕭承鈞把身上的牛皮糖扯下來,拉着他朝大雁掉落的方向走去。

    常春閣並不在行宮中,出了行宮西門,穿過一個小小的竹林,方看到一座院落,白牆灰瓦,恍若到了江南。

    “本想明日再帶你過來的。”蕭承鈞揮手讓侍衛、太監都站在竹林外,只帶着太子妃上前,緩緩叩響了大門。

    不多時,黑漆大門吱呀一聲開了個門縫,門中有一五十多歲的老頭探出半邊身子,待看清了門外的人,立時打開了大門,跪地行禮,“參見太子殿下。”

    “你家王爺可醒着?”蕭承鈞擺手讓老頭起身。

    “醒着,醒着,”老頭垂手而立,恭敬道,“殿下請。”

    樓璟挑眉,王爺?淳德帝的兄弟都不在了,能住在行宮之旁的,恐怕只有那個從不露於人前的二皇子蕭承錦了。

    “承錦身體不好,常年在此養病,此次來靜怡山,也是想讓你見見他。”蕭承鈞緊緊拉着樓璟的手,從踏進這個院落之後,他的手便一直有些緊繃。

    樓璟注意到,蕭承鈞提起二皇子的時候,說的是“承錦”,而非“二皇弟”。

    “這院子裏溫暖如春,想必有溫泉吧?”樓璟捏了捏他的手心,好讓他放鬆些。

    關於二皇子,對京中的人來說一直是個迷,甚少有人提及他。據說他很早就封王,出宮建府了,可這麼多年,別說參與朝政,就連每年的宮宴都不曾出席過。甚至有傳言說二皇子早已夭折,只是皇上傷心,不許別人提起。

    蕭承鈞深吸了口氣,稍稍放鬆了些,“承錦畏寒,只能常年居於此處。”

    穿過幾道亭臺樓閣,進了一個穿堂,穿堂後面煙霧繚繞,應當是一處溫泉。

    “妾身見過太子殿下。”一個身着素色綢裙的女子帶着幾個丫頭上前行禮,丫環們皆跪地,這女子則雙手放於腰側福身。

    “弟妹不必多禮,”蕭承鈞擡手虛扶了一下,“吾帶太子妃來看看承錦。”

    說着便給樓璟介紹,二皇子的正妻,王妃張氏。

    “見過太子妃。”張氏穿得淡素,只在頭上戴了一對銀鳳釵,細銀鍊墜子連着一顆白□眼石垂在額前,配上那張端莊素雅的面容,不由得讓人心生好感。

    樓璟回了禮,張氏就領着他們往內院走,她說話輕聲細語的,不仔細聽都聽不清,“王爺這幾日精神好了不少,昨日還問起殿下怎麼還不來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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