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君爲下 >85第八十五章 意外
    剛下了山,趙家的一衆家僕都在山下等着,見到自家少爺都鬆了口氣,七嘴八舌的要把人勸回去。

    “你們回去吧,告訴幾位伯父和父親,我要尋個僻靜之地悟道去,莫來找我了。”趙熹揮揮手,像趕蒼蠅一樣要把家裏的人打發走。

    “九少爺,您可別想不開,”管家老淚縱橫,家中突遭變故,九少爺恐怕是一時心中鬱郁,“您先回去,跟老爺們說清楚再走不遲啊!”

    幾個小廝也跟着着急上火,場面混亂不堪。

    趙熹倒是老神在在地站在樓璟身後,推着他往前走,“快走,一會兒我伯父追來就走不了了。”

    “你還在孝期,能行嗎?”樓璟笑着看他。

    “孝在心中,到哪裏都是守孝。”趙熹拍了拍自己一身的素衣。

    趙端聽聞趙熹要跟着樓璟走,沒有衆人預料的暴跳如雷,反倒是捋了捋鬍子,沉吟片刻道:“由他去吧。”

    管家驚得說不話來,“可是,老爺……”

    “你去給他收拾些盤纏行李,快些送過去吧。”趙端擺了擺手,讓管家下去。

    “二哥,您不能這麼慣着他。”趙熹的父親,也就是趙家七老爺,氣哼哼的就要走出去把兒子捉回來。

    “我有我的考量。”趙端嘆了口氣。

    七老爺的腳剛邁出門檻半步,聞言立時縮了回來。這個家裏,其實他纔是最慣着趙熹的人,這個兒子自小與旁人不同,聰明絕頂,七老爺驕傲的不得了,捨不得打捨不得罵,如今這般說辭不過是顧及着家族,既然二哥都發話了,他自然樂得由着兒子去。

    “二哥,樓家世子是要跟着閩王的,既明跟着去,怕是……”五老爺有些擔憂,京中的局勢越來越緊張,陳家已經豁出去了,連趙家也得避其鋒芒,這般把趙熹推到閩王的陣營裏,他們這番回鄉避嫌之舉豈不是白費了?

    “趙家這一輩,就指望既明瞭。”趙端站在正堂門前,看了看偌大的家族宅邸,沉聲道。

    官場上往往講究個出身,這出身,包括家族、恩師、考中進士的年份等等,若做個尋常的官員,看這些也就足夠了,但若是想要入閣拜相,甚至得封三公三孤,就要講究另一個出身——認主。

    趙端是睿宗皇帝一手栽培的臣子,留給淳德帝鎮守朝堂的,當年皇嗣凋零,只剩下淳德帝這麼一個繼承人,也就不存在選擇立場的問題,但這一代不同,奪嫡之爭暗潮洶涌,想要得到潑天的權勢富貴,站對立場最是要緊不過。

    一朝天子一朝臣,趙端與蕭承鈞,始終都是不遠不近的互利關係,蕭承鈞不會完全信他,他也沒有從一開始就把注都壓在蕭承鈞身上,如今後悔已經晚了,索性不去爭了,這從龍之功,便讓趙熹去吧。

    “閩王能成,趙家會比現在更好,成不了,有我在,這個家就不會倒。”趙端捻鬚一笑。

    樓璟看着趙家送來的包袱和馬匹,眯了眯眼,再看趙熹,見他也是一臉驚愕的樣子,眼中的冷意這才散去不少。趙家那老狐狸算計的什麼且不去理會,只要趙熹不是與他們商量好的就行。

    這一耽擱,眼看着就到了黃昏,兩人騎上馬就往越城去了。

    越州乃是江南魚米之鄉,比之閩州那偏遠之地,繁華了不止一倍。

    夕陽西沉,華燈初上,越城反倒是更加熱鬧起來。

    小橋流水,在城中縱橫交錯,酒肆歌坊,亭臺樓閣,喧囂程度不亞於京城,甚至比之天子腳下的皇城,少了幾分肅穆,多了肆意與揮霍。

    刺史府中,蕭承鈞正眉頭緊鎖,因爲他見到了兩個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

    靖南候世子紀斟,也就是紀皇后的兄長,此刻正手足無措地哄着懷裏的小傢伙。

    “嗚……我要爹爹……”蕭祁瑞原本一路都乖乖的,此刻見到與爹爹極爲相似的大伯,便哭着喊着要往他懷裏撲。

    蕭承鈞很是頭疼,伸手把小東西抱到懷裏。

    越州刺史,也就是蕭承鈞的外公,是一個慈眉善目的老頭,看着多年不見的外孫,怎麼看都看不夠,“皇后娘娘前些時日給我來了個信,說是有人來這裏暫住兩天,等着殿下來接,沒料想殿下來得這般快。”

    蕭祁瑞到了大伯懷中,立時就不哭了,抽抽搭搭的攥着他的衣襟不撒手。

    蕭承鈞摸了摸懷中的小胖球,沉聲道:“京中出了什麼事?”

    從陳貴妃毒害皇太孫到現在,京中,京中可謂是風起雲涌。

    陳貴妃被禁足在鸞儀宮,急得頭髮都要白了。

    皇后看似是網開一面,要慢慢查,實則是要刨出她的老底,置她於死地。

    羅吉是她宮中的總管,從她進宮就跟在身邊伺候,這些年來那些見不得光的事,他可是一清二楚,一旦受刑不住招供了一件兩件出來,陳貴妃就吃不了兜着走。

    “不行,快去告訴父親,要他務必想辦法把羅吉撈出來,實在撈不出來……”陳貴妃眼中現出幾分兇戾,“殺了他!”

    報信的人心中一驚,連忙去了,心中卻禁不住有些兔死狐悲。羅吉跟着陳貴妃這麼多年,到了這種時候,說殺就殺,當真是讓人心寒。不過,這小太監還沒感慨完,就被人捉住了。

    “鬼鬼祟祟,這是要幹什麼?”問話的那是宮中的侍衛。

    小太監忙跟着賠笑,“娘娘吩咐小的出宮辦點差事。”往常陳貴妃的人,沒人敢攔,如今陳貴妃被禁足,她宮中的人也只得夾起尾巴做人。

    “近來宮中有人要謀害皇太孫,皇后娘娘有旨,誰都不許出宮,”侍衛冷笑,“把他關起來,等着明日再處置。”

    “你們敢!我可是……”小太監還想爭辯,就被堵住嘴拖走了。

    內侍省辦事向來利索,尤其是刑訊逼供這種事。

    沈連看着小太監呈上來的供狀,冷冷一笑,“就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你們這些沒用的東西!”

    “公公息怒,”小太監忙賠罪,“還在審着呢,這是昨晚上供出來的,別的還在審着。”

    小太監悄悄擦了擦汗,陳貴妃這些年謀害皇嗣、殘害妃嬪、給皇上喝壯陽酒,這都算雞毛蒜皮,那什麼纔是大事?

    “哼,”沈連冷哼一聲,“不開竅的東西。”

    身後站着的內侍省內常侍見狀,忙出言訓斥那小太監,“皇上讓內侍省審問,那就肯定不是問宮中那些個爭風喫醋的小事。”

    小太監立時明瞭,忙不迭地又去了。

    “皇上讓咱家辦事,自然要辦得妥妥當當。”沈連端起杯盞,陰桀的眼中泛起冷光,明日上朝,定然給右相一個大驚喜。

    京中風雲變幻,眼看着就要有一場硬仗要打,紀酌對外宣稱皇太孫中毒,要到僻靜之處養病,祕密將蕭祁瑞送到了靖南候府中,交給了他的兄長紀斟。

    “……儘快送到閩王手中,萬望兄長照顧好幼子,不可泄露行藏,切記切記,弟寒之敬上。”蕭承鈞看着紀皇后的親筆書信,漸漸握緊了拳頭,父後定然是預感到了危險。

    “大人,門外有兩位公子求見,說是姓樓。”小廝匆匆來報。

    蕭家外公聞言,立時笑起來,“快請進來,是王妃來了吧?”

    “咳咳,”蕭承鈞輕咳兩聲,“外公,現在不能叫王妃。”親王是不能娶男妻的,他與樓璟現在可算不得過明路的夫夫。

    “漂亮爹爹!”蕭祁瑞靠在大伯的懷中,左顧右盼,看到了樓璟,頓時興奮不已,躥着要去找他。

    “瑞兒!”樓璟三兩步上前走到蕭承鈞身邊,把小傢伙抱起來,“你怎麼在這裏?”

    “騎馬馬。”蕭祁瑞拽着樓璟頭冠上垂下來的絲絛,笑着指了指坐在一邊的紀斟。

    樓璟順着那胖胖的小手看去,劍眉鷹目,一身勁裝,竟然是靖南候世子紀斟!不由得與蕭承鈞對視一眼,看出他眼中的憂慮,也禁不住皺了皺眉頭。

    “這就是安國公世子吧,果真是一表人才。”越州刺史鬚髮皆白,見之可親,正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樓璟這纔想起來,越州刺史,就是淑妃的生父,自家夫君的親外公,當即不敢怠慢,利索地上前見禮,“外公!”

    這一聲外公叫出來,衆人都愣住了。

    “好好好。”蕭家外公卻很是高興,拉着樓璟看了又看。

    一老一小一見如故,紀斟看得好笑,蕭承鈞也是一臉無奈。

    “還沒過門呢,就急着叫外公了。”趙熹笑嘻嘻地出來打圓場。

    “這不是趙家小九嗎?你也來了。”蕭家外公笑呵呵道。

    趙熹忙上前見禮,隨即端肅儀容,跪在蕭承鈞面前,“下官見過閩王殿下。”

    蕭承鈞看見趙熹,與樓璟對望一眼,心下了然,擡手讓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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