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排球少年]光弦 >第30章 過去篇·2013年·四月⑥
    甜酸的橙汁喝到嘴裏也覺得苦的要命,要不是照朝清楚明白地知道自己是心裏苦,她絕對要拿着紙杯去櫃檯找漢堡店的茬。正好這個時候來電鈴聲也響了起來,還把正在看比賽視頻的日向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地退出播放把手機還給她,等她迅速地講完電話還說了一連串的對不起。

    “是……”好像是和眼前狀況沒什麼關係的話題,照朝放棄瞭解釋,扭臉望向旁邊的日向,微微笑了笑。因爲最開始對方打過來的電話斷線了,男孩正處於一種天要塌下來了的消沉狀態,“總之,沒關係的啦。”

    “真、真的嗎?我都要嚇死了……”男孩像是放下了好大一塊石頭似的鬆了口氣,大眼睛裏卻還是寫滿了惴惴不安,望過來的時候讓照朝很想伸手揉揉那頭和橙汁一樣顏色的短髮。春高之後日向好像就沒有去剪頭髮,毛茸茸的,看起來似乎手感更好了一些——

    但也就是想想,終歸沒有付諸行動。照朝壓下心裏那些猶如打翻了五味瓶、或者說顏料盒的複雜情緒,同樣猶如轉移話題一般地、用輕快的語氣說,“怎麼樣,有想好去哪個國家嗎?”日向剛剛看的是去年奧運的男子沙排總決賽,是一對德國的搭檔對戰巴西的組合,“應該還是巴西?或者美國?”

    “呃,一定要去國外嗎?”本來以爲選擇了一個絕對能夠打開局面的話題,結果竟然冷場了,短暫的沉默之後還是日向自己抓了抓自己的頭毛,小聲地反問了一句。男孩的言語間有點遲疑,像是根本沒考慮過這些,但還是回答了照朝的問題,“如果去的話,那還是去最強的吧,巴西?話說,”少年皺起了臉,似乎想到了很多不怎麼愉快的事,“出國,得學英語的吧……”

    “美國的話學英語就行,巴西……短期去的話,比如旅遊什麼的,英語應該也可以。”一句反問結果給自己來了一記暴擊,這個反應代表着什麼照朝都不願意去想,只是儘量平靜地先解決好回答的提問,後面的話想了又想,還是說得模棱兩可,“雖然國內應該也有能練習的地方,但肯定呀,能去最強的地方當然是最好的。”

    別的不說,就像宮城這種絕大部分沙排場子都要跟海水浴場一起開的情況,肯定是不會有多好的練習條件的。東京可能有,但也只是可能,奧運會就算申辦成功了,也得有七年,距離他們畢業實在是不夠看——照朝在心裏飛快地盤算着,海外這個話題竟然是她自己開啓的,這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畢竟她一開始預想的、包括問日向那句是不是隻是修煉,也只不過像是動畫裏一樣想到了沖繩而已啊。

    雖然沒有去過,但剛纔照朝已經查過了。沖繩島,那是日本的最南端,仙台過去沒有直達的航班,要麼就在大阪、要麼就在福岡中轉,最快也要六小時二十五分鐘。

    虧她剛纔看着這個數字的時候,還因爲可能拉開的距離糾結了、陰暗了、拉扯了一陣子,照朝這麼想着。這麼一比沖繩真的好近啊,巴西,幾乎是地球的背面了,真正的“你的夜晚是我的白天”,一次中轉可能都不一定能搞定,更別提還不知道要多少個六小時。

    “所以照朝同學的意思是,不短期、不是旅遊的話,還是要學巴……”所以英語肯定是不夠的,日向特別敏銳地抓住了她的重點,結論總結了一半又停下,像是意識到了哪裏不對,“那個、巴西講什麼語言啊?”

    “呃,葡萄牙語還是西語來着,但差別不大的。”這個問題是照朝的痛處,就憑她嘛,本來分得很清楚的來着,結果中學的時候同班同學開玩笑,故意把幾個容易混淆的地理知識夾雜在一起問,果然遭受了很多受害羣衆的痛打;別的她都過關了,就在這個問題上含恨馬失前蹄折戟沉沙,從此第一反應徹底完蛋,每次都要從頭捋一遍歷史才能確定,“準確地來說,是葡萄牙語。”

    橘子髮色的男孩沉默了下來。葡萄牙語,對他們這種高中生來說連見到的機會可能都不多,照朝能理解這種心情,尤其是對於英語都不太過關的日向而言。學校裏考試實在沒辦法還可以死記硬背、憑藉意志力往腦袋裏灌,哪怕考完就忘了呢——這種事兒日向也不是沒有幹過——但是在國外學習生活是要交流的,張不開嘴的“啞巴外語”沒有任何意義……

    並且葡萄牙語,是她也從來未曾涉足的領域。英語是學過,中文看到漢字可以猜,但這種完全沒有接觸過的表音文字,基本上就等於天書了吧——

    “照朝同學,”正在琢磨葡萄牙語要怎麼學的照朝突然被喊了名字,是沉默了小小一會兒的日向擡起頭,像是想要尋求什麼似的望向她,像是他第一次來找她補習的時候一樣,漂亮的眼睛裏失去了高光,“你……”男孩低聲說,聲音裏難得地出現了動搖,“……覺得我可以嗎?”

    他竟然來問她了,照朝有點意外,又覺得愧疚。日向不會知道此時此刻的她在想什麼,從不會知道幾十分鐘之前的她曾經懷抱着怎樣陰暗的心思。留下來,陪着我,不要從我的身邊飛走,照朝很想這麼說的,她有一百種話術能讓面前對她投來澄澈眼神的男孩打消這種念頭——

    太容易了,天海照朝是多麼聰明的女孩子,她絕對做得到。練沙排對現在的日向來說不是什麼篤定的未來,只是個模糊的、有了一丁點開始的想法而已,他第一個就來找她商量了,在還完全沒有詳細的計劃、完全沒有考慮過任何細節的時候,找到了她。

    對吧,就算是練沙排,也有很多種實現方式的。在東京,去沖繩,甚至如果不是她主動提起海外、提起巴西,現在的男孩甚至從沒考慮過這種事,只要她想,只要她——

    ……

    “翔陽你啊,”似乎過了很久,又也許只是短短的一瞬。照朝聽見自己的聲音,明明和往常一樣的語速和節奏,明明沒有任何不該、不應、不敢表露的情緒,在此時此刻聽起來竟然有點陌生,“……不是想要成爲站在球場上最久的人麼?”

    “……啊?是、是的,”日向似乎沒有想到她突然提起這個,第一次回答的時候還有點慌亂,清了清嗓子,提高了一點音調又重新說了一遍,“是的。”

    “想要站在……那個舞臺上,”中間省略了很多東西,但照朝相信日向能懂。那個跑的上氣不接下氣的早晨她也在,年輕而熾熱的約定,炫目的清晨的日光從他們頭頂傾瀉而下,彷彿爲踏上征程的勇敢少年送行。「他」說過的“邁上巔峯的第一步”,屬於那個說出這句話的男孩,同樣的,也屬於面前的日向,“……即使那是日本的巔峯、世界的巔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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