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排球少年]光弦 >第44章 過去篇·2012年·十一月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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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躺在牀上的影山突然爆發出一陣激烈的咳嗽,日向翔陽只覺得眼前一花手裏一空,掌心握着的溫度瞬間被抽走了。奶茶色的捲髮髮尾在空氣中劃出一道慣性的弧線,他眼看着照朝像是接收到了盜壘的暗號、或者被接力的帶子遞到了手裏一樣衝了出去,幾乎是用撲的兩步搶到到了牀邊。

    長髮散下去擋住了照朝的臉,讓日向看不清楚她臉上的表情。她風風火火地從旁邊的箱子裏撈了瓶礦泉水,擰了好幾次都沒擰開,在他想要上去幫忙的前一秒用上了牙齒——又拉開牀頭櫃的抽屜拆了包新的吸管,把插上吸管的瓶裝水遞到了牀上的人嘴邊,然後俯下身去低聲地在影山的耳邊說着話。

    他聽不清他們說話的內容。好像從剛纔開始,接二連三發生的就全都是讓他不那麼開心的事情……日向在照朝看不見的角度輕輕地撇了撇嘴,不由自主地這麼想着。

    就算有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但畢竟是隊友,是搭檔,也是朋友。平心而論,剛纔影山倒下去的時候日向也確實心被揪緊了一下,看着照朝在他面前瞳孔地震自己也差點嚇得心臟驟停,可是這折騰了半天下來,他也多少有了點自己的判斷——

    感冒過的人全天下又不止影山飛雄一個,這還是要去參加青年選拔合宿的未來之星呢。全日本、青年選拔誒,將來沒準要走上世界舞臺的——這可是本人自己問過他的事情——結果連喝水都要人伺候到嘴邊,還要小心翼翼地哄着,能不能行了?

    ……眼瞅着要十六歲的人了,還要表演六歲小孩纔會乾的事,大概全天下也就照朝會喫這一套吧。日向實在是不想給這種讓人不爽的表演當多餘的觀衆,看看這會兒反正自己也幫不上忙,索性打量起這間屋子來,在移開目光的時候卻還是忍不住地想,如果是自己的話,照朝也會這麼事無鉅細地幫他做這做那、連喝水都慢聲細語地在耳邊一點點地哄着嗎?

    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好像也不錯啊。

    ……

    上次的學習會還是在夏天,有月島山口和谷地同學一起過來,他們幾個人是在客廳的——照朝外婆的書房日向他們也去參觀了,那個藏書那個氣氛,感覺實在是和這種臨時抱佛腳的補習畫風格格不入,合了合十就退散了——而這次只有影山和他自己兩個人,又是冬天,照朝就直接把他們帶到了她的房間。

    ……是女孩子的房間,所以似乎不應該到處亂瞄;但又是自己喜歡的女孩子的房間,所以悄悄偷看一下下應該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日向這麼給自己找着理由,放任自己的視線在房間裏逡巡。期末考試近在眉睫,天海小老師佈置的課業也像是特意計算過的,一個人管他們兩個也是遊刃有餘的,他每天感覺腦子被塞得滿滿卻又充實得不行,所以補習都補了好幾天了,但這麼仔細研究房間的擺設佈置還是頭一次。

    該怎麼說呢,日向還沒有親密到去過房間的同齡女性朋友,端詳了一圈覺得不太是想象中的樣子,可是仔細看過去又發現,這的確應該是屬於照朝的房間——書桌上立着用支架架起來的筆記本電腦和一高一低的雙顯示器,椅子也是電視廣告裏見過的電競椅,而桌子另一邊本來以爲是小冰箱的家電上顯示着溫度和溼度,仔細一看裏面裝的都是相機和鏡頭——

    而書桌正對着的牆上掛着兩塊並排的軟木板,一大一小,一方一長。小的長條形的那塊擡頭是剪貼出來的“待辦”兩個字,字跡還很幼稚,看上去已經有了很多年頭,木板上也拉拉雜雜地用圖釘紮了不少各種顏色的便利貼,能看見的有“記者計劃材料提交”“期末複習講義打印”等等,最新的一張“擬海報協議”下面的日期是今天,是不久之前日向親眼看着她寫好貼上去的。

    方的那塊軟木板面積也稍微大一些,上面有時間留下的深淺不一的斑駁曬痕,稀稀拉拉地釘着各種各樣的照片。那些照片裏有的有她,有的沒有;有的時間很近,比如月初文化祭的staff合影,四班的舞臺劇《灰姑娘》日向跟排球部的大家還一起去看過,出現了穿着大裙撐洋裝戴着大波浪捲髮的月島和山口;有的看起來時間很久,比如小小的、看起來可能連小學都沒上的照朝和高個子的黑髮女人一起比耶,日向查過wiki,知道那是她的外婆,那位推理作家——

    在那塊軟木板上也有他日向翔陽。那是五月份的體育祭,經歷了重重狀況仍然拿下可第一名的紅組男女混合4x100米接力隊,有照朝,有他,有女子排球部的道宮學姐,還有一位二年級的學長,四個人的額頭上扎着一模一樣的紅色絲帶,各自舉着被當做獎盃發下來的三角巧克力,一起對着鏡頭露出笑容。

    被兩位前輩推到中間的照朝和日向自己比肩而立,每個人各有一隻空閒的手搭在一起。拍下這張照片的是澤村學長和菅原學長的同班同學,也是照朝她們新聞部的部長,鏡片後的一雙眼睛毒得要命,準確地捕捉到了他藉着接力帶當做遮掩、偷偷牽住照朝尾指的短暫瞬間——

    日向小心地伸手,碰了碰照片上的兩個人勾在一起的手指。那手腕指尖糾纏着醒目而纏綿的大紅色,是那條爲這光輝的勝利立下汗馬功勞的接力帶,曾經被她一個飛撲的躍起交到了他的手上,也像是從重遇的那一天開始、她出現在烏野高中第二體育館門口的時候,就再也密不可分的命運。

    這照片日向自己也收到了電子版,然而照朝這裏這張似乎經過特殊處理,日向說不出那些專業的攝影名詞,就是覺得一打眼望過去好像哪裏都不一樣。他湊近了一點想要看個仔細,卻在軟木板前的書桌架子上發現了一隻原木的相框,正面朝裏地倒扣着,幾乎和原木質地的架子融爲了一體。

    一開始還以爲是自己不小心弄倒的,日向有點心虛地左右瞄瞄,趕快伸手把相框扶正,可是目光落到裏面照片上的那一刻,卻突然覺得有點後悔。

    ……所以就說,倒扣着就算了,裝了照片的玻璃那面還是朝裏的,稍微想一想就該知道應該是故意反着放的吧——日向一邊這麼想着,一邊想要把相框正面朝下地按回去,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被照片吸引了。

    那是張豎版的合影,拍的兩個人日向都認識,或者可以說是再熟悉不過的。那是穿着藏藍色水手服的照朝和黑色立領學蘭服的影山,照朝沒戴眼鏡,影山也莫名地和現在有點區別,兩個人看上去都比現在小一點,更接近初三那場比賽的那一天分別遇見他的樣子——

    照片拍下的似乎是個陽光明媚的開學季,兩個人身後是北川第一中學的校名牌,而籠罩在頭上的是一樹一樹的花開,照朝的裙襬和紮成馬尾的長髮在花瓣飛舞的風裏飛揚,對着鏡頭露出比盛放的櫻花還要奪目的笑容。站在她身邊的影山沒什麼表情,眉宇之間不知道爲什麼還有點微妙的不高興,卻和她十指交疊地牽着手,相扣的手指是一個日向熟悉的、帶着獨佔味道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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