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事吧?”

    一道柔軟的聲音響起,帶着濃濃的關切,謝鈺回神。

    17歲的少年即便喫得差,但遺傳基因在這裏,他的身高也有180,加上瘦弱,顯得更高了。

    他俯視着面露焦急的少女,眸光凌厲,似乎想從她的神情中看出破綻。

    但這只是少年自以爲的,落在蘇墨墨眼中,謝鈺則是一個面露倔強,自以爲兇狠的少年。

    他眼神狠戾,像一隻年幼的狼崽,但搭配上被自己握着胳膊,一動不敢動的身子,便顯得有點色厲內荏了。

    就像一隻被人靠近,渾身炸毛的小狼崽,明明害怕,卻還強裝淡定,努力露出兇狠的目光嚇退敵人。

    蘇墨墨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見謝鈺沉默不語,又穩住了身子,不再跌倒,她便鬆開了手。

    謝小弟這才走上前,扶着自己的哥哥,臉蛋紅撲撲地對着蘇墨墨道謝:“姐姐,謝謝你。”

    蘇墨墨摸了摸謝小弟的頭,也不嫌棄上面沾染的灰塵,她溫柔地笑了笑:“沒事呀。”

    自從父母去世後,爺爺身體虛弱,哥哥每天忙着幹活掙工分,已經很久沒有人這麼摸過謝小弟的頭了,一時間,謝小弟愣住了,眼眶慢慢紅了起來。

    小孩子的感覺是很敏銳的,他知道,眼前的姐姐是個好人。

    突如其來的、久違的溫暖,加上剛纔被人誤解的絕望,驟然鬆懈下來,謝小弟猛地就衝了出去,抱住了蘇墨墨的腰。

    然後哭了出來。

    不是大哭,是很安靜,沒有聲音的那種哭,也只有一抽一抽的肩膀能看出來了。

    要不是現在的衣服厚,蘇墨墨覺得自己能着涼感冒。

    謝鈺一愣,他也顧不得迴避眼前的少女了,便一瘸一拐地走上前,冷聲道:“謝旻,你在幹什麼。”

    謝小弟抱着蘇墨墨,顧不上身後素來威嚴的大哥,只是搖了搖頭,硬是不肯鬆開手。

    蘇墨墨安撫地拍了拍謝小弟的背,安慰道:“沒事了,別怕。”

    謝鈺有些尷尬,弟弟抱着眼前的女孩,他也不好意思直接伸手去拉,一時間站着也不是,退開也不是。

    更何況,回過神來的謝鈺這才反應過來,剛纔自己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有多丟人。

    一股難堪從心底涌了上來。

    實際上,謝鈺經歷過謝家最慘的幾年,從小也是被人罵着長大的,按理說他不應該在意這些了。

    但或許眼前的女生是同齡人,又是個異性,謝鈺此刻才遲鈍地發覺自己的打扮有多糟糕。

    他垂下頭,看見了自己破爛的衣服。

    剛纔被人推倒,衣服上更是沾滿了泥巴,和眼前穿着乾淨的少女比起來,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

    謝鈺是很有自尊心的,他很驕傲,多年的磨難並未折斷他的傲骨,而且謝鈺從來不會做偷雞摸狗的事,哪怕餓上三天也不會做這些事。

    他十歲之前,都是被謝父謝母帶在身邊教的,他們都是大學教授,不僅教導兒子知識,更教給他做人的道理。

    因此,從前哪怕境遇再差,但謝鈺不做壞事,便行得正坐得端,從不覺得自己低人一等。

    只是此刻,在少女的注視下,謝鈺再次生出一個猜測。

    她是否看見了自己剛纔被人推倒在地的狼狽模樣,她是否會覺得自己是個偷雞摸狗的地主狗崽子?

    僅僅只是想到這些猜測,謝鈺的眼神便冷上幾分,原本微微動容的心再次閉合。

    見謝小弟哭得打抽的身子安靜下來,他便伸手拽住他的衣領,謝小弟鬆懈之下直接被拽了下來。

    謝鈺拉着謝小弟的手,謝小弟擔心自己動作會牽動哥哥讓他摔倒,便也不敢動了。

    謝小弟的臉上都哭出了兩條白色的痕跡,他看着含笑的蘇墨墨,也開始不好意思了,便小聲道:“…謝謝姐姐。”

    謝鈺冷着臉,等弟弟說完,便拉着他轉身,毫不猶豫地朝着遠處走去。

    蘇墨墨看着他們的背影,一邊對回頭看她的謝小弟笑笑,一邊沉思。

    蘇墨墨是第一次穿進一本書的世界,她還蠻新奇的。

    此刻,蘇墨墨看着那一高一矮的身影,高的那個即便穿着破爛,但背脊挺直,濃濃的倔強透露出來。

    她有些疑惑,謝鈺這樣的人,竟然在書中不配有個名字嗎?

    系統12在腦海裏回道:【宿主,書畢竟是圍繞着主角的一生的,在看不見的角落,這個世界依舊正常運轉,無數人也在走着自己的人生。】

    系統12難得說出這麼有哲理的話,他也開始沾沾自喜,便補充道:【或許某一個時刻,某句話,便透露了一個人的一生,比如說原主,她的故事也完全可以寫成一本嘛。】

    確實如此。

    或許在原著沒有提到的地方,謝鈺也擁有璀璨波瀾的一生。

    …

    蘇墨墨回到家裏時,大家都已經回來了,坐了一大桌子。

    大伯母張秀芳已經做好了飯,今天中午喫苞米糊糊搭配鹹菜,家裏的壯勞力們一人還有一個小窩窩頭。

    蘇墨墨一進來,蘇奶奶就看見了她,見寶貝孫女氣色不錯,蘇奶奶也笑眯了眼。

    她揮舞着勺子,吆喝道:“墨丫頭,快來喫飯!”

    隨後,她便將勺子伸到飯盆最底下,然後從下往上給蘇墨墨舀了滿滿一勺乾的,幾乎不能叫苞米糊糊,而是苞米飯了。

    桌上其他人,包括蘇奶奶自己,都是稀的,一眼看去找不到苞米。

    注意到蘇奶奶偏心的舉動,其他人敢怒不敢言。

    張秀芳素來小心謹慎,沒生出兒子的她一直低頭做人,她的三個女兒也都隨了她,沉默寡言,平平無奇。

    其他幾個男人倒無所謂,畢竟無論如何,少不了他們的喫的。

    因此,滿桌子也就楊蘭皺了皺眉,她還有些記恨那丟了的100塊彩禮,便嘀咕道:“丫頭片子喫那麼多幹什麼,還不如給大志小志呢!”

    聞言,蘇奶奶猛地將勺子摔在盆裏,瞪着楊蘭:“喫的都堵不住你的嘴?”

    隨後,蘇奶奶撿起勺子,從楊蘭的碗裏撈了一勺糊糊盛到了自己碗裏,這下楊蘭本就少得可憐的碗裏更是隻剩下薄薄一層了。

    楊蘭直接傻眼,她委屈地看向了丈夫蘇建民,結果發現蘇建民喝得正香,都發出了呼嚕聲。

    楊蘭氣得從飯桌下狠狠掐了下蘇建民的大腿。

    蘇建民皺了皺眉,習以爲常,便繼續喝着糊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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