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資格做出這種決定?你有什麼資格隱瞞這一切?是不是沒有蘇玲這件事,你會將這個祕密隱瞞到死?”

    “然後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親女兒在鄉下喫苦,看着我們張家寵着一個冒牌貨!”

    平日裏,張嶽也不會這麼形容蘇玲。

    可惜一切都撞到一起了,蘇玲出事,惡意傷人,親生女兒卻喫苦18年,現在還沒自己的親生父母放棄。

    這一切,無法不讓人憤怒。

    張嶽逐漸冷靜下來。

    “阿茵是我妹妹,我最瞭解她的爲人,她太善良,或者可以說懦弱。她不知道該做出什麼決定我能理解,但是你,蘇餘,你身爲她的丈夫,你有資格和義務照顧她!”

    “這些年,爲了那個冒牌貨,我的妹妹從十指不沾陽春水變成了一個天天做飯的婦人,但是她手中的水泡卻永遠無法消去。爲了那個冒牌貨,她從原本那個年輕健康的小姑娘,變成時不時就會心悸的模樣。”

    “還有我的外甥蘇闌,爲了這個冒牌貨,他在學校和人打架,受了處分,去不了更好的大學,畢業了也只能在小報社工作。蘇餘,你還記得嗎,蘇闌6歲那年說過,他想要參軍,但就因爲履歷上的處分,他永遠無法實現這個夢想。”

    “從前我只是不說,但蘇餘,你仔細想想,爲了這個冒牌貨,你將我的妹妹和外甥糟蹋成什麼樣了?”

    “如果是親生的,還可以說一句命運如此。但是現在暴露出她不是親生的,她的親媽是個牢犯,她自己也惡意傷人。”

    “蘇餘,以你的閱歷,你難道還分析不出來嗎?你難道還判斷不出來,什麼樣的決定纔是正確的?”

    見蘇餘手撐在地上,垂着頭的模樣,張嶽知道多說無益。

    他的妹妹性子軟,找了蘇餘這個同樣性子軟的丈夫,原本兩人契合,有共同話語,這樣的生活很好。

    可惜突然冒出來的這個女兒,蘇玲,她不但身體差,她彷彿天生懂得怎麼拿捏人心一樣。

    就好像白羊一家,收留了一隻小狼一樣。

    小狼長大了,這窩白羊可不就遭殃了嗎?

    張嶽嘆息一聲,他揮了揮手,直接道:“蘇餘,你走吧,我不會借錢給你的。”

    “就算阿茵來了,我也不會借。蘇玲自己做的錯事,就應該自己償還。”

    聽見這冷漠的逐客令後,蘇餘面色僵硬,最終還是緩慢了爬了起來,緩慢地離開。

    他甚至沒來得及整理自己的衣物頭髮。

    看着那個落魄的背影,想起從前總是溫潤儒雅的姑父,張南也不免有些唏噓。

    實在是世事無常啊,關鍵他這姑姑姑父,確實也有點拎不清。

    就在張南這麼想的時候,他爸突然看向了他,沉聲道:

    “小南,你過兩天請個假,去一趟大河縣。”

    他的妹妹是18年前被抱錯孩子,那麼那個親生孩子,現在一定在大河縣。

    …

    成爲公社老師後,蘇墨墨的生活並沒有發生太大的變化。

    每天早上去公社上課,和可愛的孩子們相處,中午喫食堂,過上了有油有肉的生活,晚上再回家,被蘇奶奶誇誇誇。

    這樣早起早睡還挺健康的,而且有時,路上還能有個陪聊的。

    走出校門,看着依靠在自行車上的男人,蘇墨墨輕笑道:“怎麼,陳同志,你還不回縣城?”

    看見朝着自己走來的少女,陳戚文的目光逐漸亮了起來。

    在大河大隊的這幾天,是陳戚文最快樂的時光。

    從前,陳戚文沒有自己的追求,他好似遊離在人間之外,隨意玩樂,絲毫不在乎世俗約束。

    因此,纔會有蘇墨墨心中那個第一次見面便騷得清奇的陳戚文。

    陳戚文約莫隨了他的母親,是有一些浪漫細胞在的,他小時候便喜歡寫寫畫畫,對時裝的敏銳更是非比尋常。

    能夠成爲走在首都大街上都引人注目的存在,不僅是因爲金錢,還有他那超前的審美。

    陳戚文過去的21年,都在追尋着美,尋找着母親扔掉的那支白玫瑰。

    見到蘇墨墨的第一眼,陳戚文的眼睛便亮了,之後的相處中,他越發被少女的內在吸引。

    只要和她在一起,哪怕下地幹活,哪怕什麼話也不說,便已經很快樂。

    蘇墨墨就是他畢生尋找的那支白玫瑰。

    陳戚文的手段一向葷素不忌,從前陳嬌紅只要和他求助,他就會幫助她。

    之後,陳嬌紅笑了,陳戚文卻毫無感覺。

    他不怕喫苦,不怕疼,因此,他也不理解別人的痛苦。

    但認識蘇墨墨後,除掉情敵的過程,陳戚文卻覺得很爽。

    就好像他將自己的白玫瑰圈得越來越緊一樣。

    或者換個說法,他的白玫瑰嚮往着更大的世界,陳戚文便會除去障礙,再將花圃逐漸擴大。

    他依舊擁有着自己的白玫瑰。

    而她,也能見到更大的世界。

    …

    蘇墨墨騎在自行車上,天氣逐漸回暖,感受着吹拂過耳邊的清風,她不禁回頭,看着身後那個慢悠悠的身影,喊道:

    “陳同志,你跑快點!”

    沒錯,小陳就是這麼熱心,騎自行車過來,將車留給她,再自己走回去。

    蘇墨墨有些好笑,沒想到初見時那麼騷一男的,現在還會顧慮社員的目光。

    不過有了代步工具,她的心情也不錯,便也騎得慢了一點等着男人追上。

    陳戚文的腳還是有點使不上勁,但他從來不怕疼痛,便控制着雙腿,走得與常人無異,臉上更是沒有泄露一絲表情。

    看着回眸淺笑的少女,原本麻木的身體突然涌上一股暖流。

    男人看着遠處的天空,廣闊的田野,想起久久不曾回信的哥哥,以及沒有離開意願的少女。

    陳戚文突然理解了自己那個追到鄉下、拋棄一切的妹妹。

    他現在同樣覺得,只要蘇墨墨在這裏,那麼一輩子呆在鄉下也很好。

    不再追求所謂的美,所謂的潮流。

    只要她在自己身邊,那便勝過人世間一切風景。

    每天和她一起,沐浴着陽光、雨露,感受着晴天、暴雨,或許,這便是人生。

    或者說,對於他陳戚文來說,蘇墨墨…便是整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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