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飄飄的聲音讓清櫟瞬間回神,他瞬間繃緊了身子,生怕暴露了自己的想法,斟酌着道:“殿下說的是。”

    前世蘇斯霓能以一介世女身份登基爲帝,便不可小覷。倘若她知曉自己真心愛慕之人是子墨,實在說不準會發生什麼。清櫟只想再看看子墨,並不想牽連她,耽誤她的前途。

    蘇斯霓不置可否,看着下方那名女子,卻莫名察覺到了一股熟悉。很淺,說不上來。卻也無法忽視。

    心中想着這件事,她便也無暇顧及清櫟,畢竟不過是個男人罷了。昨天清櫟爲了求她,俯下身子,給她錘了一個時辰的腿,她便已經覺得這人無趣了,那份少見的傲骨,似乎被折了下來。

    只是這人捶腿時,一直小心地不觸碰到她的肌膚,那份小心翼翼倒讓蘇斯霓覺得有點意思。莫非她是什麼洪水猛獸不成?

    一刻鐘後,所有學子已經入座完畢。隨即,便有書院的幾位學姐給她們分發卷子。至於筆墨硯臺,桌子倒是原本就有。

    啓蟄宴的比試一共分爲三場。和科舉不同,啓蟄宴的題目出得頗爲偏門離奇。第一場是考察學識,天文地理數術都有涉及,不僅僅是四書五經。第二場卻是棋局,解遺留下的千年殘局。每一年的啓蟄宴題目都有所不同,棋局也從不重樣。而這一次,便是千年前一名僧人留下的萬攏棋局。第三場,則是自由發揮,繪畫一幅即可。

    很快,第一場比試開始。臺下一片寂靜,臺上99人都在奮筆疾書,畢竟啓蟄宴本就是大佬們比拼弟子的比試,能夠出現在這裏,她們的才學都不會淺了。豐富的書籍閱讀,讓她們綽綽有餘。

    半個時辰過去,師姐們來收卷子,並在右側的桌子前迅速批改。一份卷子經由三個人複覈,約莫一刻鐘後,成績也就出來了。

    許是爲了考驗學子的心態,考一門出一門結果,甚至還在現場唱出來。這次的結果很好,大多數人都是甲等,只有少數是乙等。衆人不相上下,而那乙等的人,卻都被淘汰了下去。畢竟這不是科舉,這種比試,便如此殘酷。一項薄弱,就會毫不留情地被剔除。這樣也可以減少閱卷負擔。

    一刻鐘後,臺上只剩下80人,開始進行第二關,破棋局。

    傳聞千年前,皇城外的蘭音寺有一僧人,因生得頗爲貌美,引來無數男子追逐。千年前的男子比現在的男子膽子大上些許,便整日裏跑到那寺外,圍堵那名僧人,讓她深受其擾。

    不得已之下,僧人便創作出了這萬攏棋局,稱倘若有人能夠破解這棋局,她便娶其爲正君,且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男子們狀若癡狂,不僅自己來解,還請來一些棋道聖手,可惜最終,直到那名僧人圓寂,這棋局依舊未曾被破解。

    久而久之,即便有無數千古殘局流傳下來,這萬攏棋局依舊有了別樣的意味。如同藍鳶花一般。只是藍鳶花代表愛慕,這萬攏棋局,卻是女子的婉拒之意。當然,男子也可用。

    啓蟄宴之所以會選擇這萬攏棋局,也是存了考驗之心。畢竟今年四大解元皆參與了比試,倘若有人破解這棋局,那便是一樁千古美談了,甚至會直接贏得陛下青睞。所謂挑戰越大,成果越豐厚。當然,倘若未曾破解,也無甚奇怪。畢竟千年來一直無人能夠破解。

    看着送上來的棋盤,所有人都陷入了沉寂。這第二場的比試時間,甚至只有半個時辰。

    許久,一聲清脆的棋子碰撞聲響起,臺上終於有人動了!

    無論是最上方的國子監祭酒、世女殿下,還是下方的百姓,所有人都朝着發聲處看去,卻看見了一個裹着厚厚長衫,臉頰上染着病態紅暈的女子。

    ——是赫連雯!

    臺下百姓格外激動:“不愧是南府城的解元啊!莫非今日可以破解千年來文人都束手無策的萬攏棋局?!”

    “我的銀子有着落了!不過其實我有期待過蘇解元的…”後面一句話,這人說得很小聲,仿若嘀咕一般。

    臺上,國子監祭酒笑道:“果然是赫連圖的孫女,倒像極了她年輕時的模樣。”

    世女笑笑,她的身側,清櫟面紗下神色難辨。他死死盯着那穿着白衫的女子,擔心她會受到影響。

    其他學子都聽見了赫連雯的進展,心中彷彿壓了塊石頭一般,焦急更甚,再看着這奇詭的棋局,甚至難以專注注意力。唯獨那白衫女子,她靜靜地看着眼前的棋局,對四周對一切仿若未聞,連臉上的神態都不曾變化。

    清櫟越來越焦急,臺下被蘇墨墨的容姿吸引的百姓也有些失望。終於,距離一個時辰還剩半刻鐘時,蘇墨墨終於動了。

    她伸出手,輕輕撥動了幾下棋局上的棋子。此刻已接近午時,陽光灑在了她的身上,十指纖細,白皙如玉,加上寒涼,更是呈現出一種剔透的美感。

    此刻,這看似無力的手卻撥動了棋子。清櫟心中不禁出現了五個字:素手撥山河。

    時間一到,學子們便放下了手。這第二輪,便是那國子監祭酒和其他幾個德高望重的人走下來,親自查看一番。畢竟大多數人的棋局都一動未動,很簡單便可以看完。

    從左側往下走,速度很快。沒多久,國子監祭酒馬大人便看見了赫連雯的棋局,她這才停下了步子。俯下身子,眼中異彩連連,許久,合掌讚歎道:“乙等!”

    第二關的乙等並不容易,乙等便意味着提出了一種思路,且具有可行性。而只有完全破解了纔可得到甲等,啓蟄宴舉辦至今,也不過兩個甲等,且都是近百年來的殘局。這千年殘局,既已困了千年,便更難破解。

    其他大人也都走了過來,看完後也紛紛讚歎。臺下百姓們受到感染,紛紛覺得,這赫連解元,多半便是頭名了。

    這時,卻有人猛地高呼一聲:“妙哉!”聲音之大,全場的人都看了過去。

    隨後,她們便看見李大人站在了那蘇解元身邊,看着那棋局,連手都有些顫抖了。

    這是何意?

    蘇斯霓也來了興趣,便親自走了下去。隨後,她便看見了白衫女子身前的殘局。

    …不,不應該叫殘局了。

    這是一副完整的棋局了。

    這蘇解元,竟將這千年殘局破解了。

    …

    “蘇解元,頭名。”蘇斯霓淡淡地宣佈道,在場頓時一片寂靜。

    馬大人眉頭微挑,看了看那依舊沉迷地趴在桌前的李大人,知曉此事必不簡單,便也走了過去。

    ——然後,她也看見了那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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