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墨墨根本沒想到陸子柏會來這一招。短暫的相處中,她大概摸索出了陸子柏的性格。

    看似沉穩嚴肅,實則內裏,卻比有些預備校的學生還要單純,尤其是對待感情問題。陸子柏很正直,“月色”一事便可以看出來。有這樣的上將是帝國的驕傲,但在爾虞我詐的感情之爭中,這樣光明磊落的性格,則有些束手束腳。

    蘇墨墨一直認爲,自己喜歡的,那麼千方百計也要握在手中。只可惜,她喜歡的東西太少了,平時看起來,纔會顯得無慾無求。

    而陸子柏和她相反。在“月色”門口,一個位高權重的頂級alpha,有什麼必要將自己的終端號給一個18歲的普通beta呢?其實他的念頭,一直表現得很明顯。

    只是陸子柏不說,蘇墨墨便也不會主動問。她不會因着容貌、權勢,便對一個人一見鍾情。能打動她的,只有長期的付出和感情。

    剛纔陸子柏出現時,男人那緊抿着的脣角,微微下垂、顯得有些失落的睫毛,便泄漏了他的心情。蘇墨墨知道,陸子柏一定知道了什麼。

    但那又如何呢?她並不在意。

    後來被陸子柏的香氣誘惑,提出臨時標記的請求,也不過是隨性而爲罷了。至於關鍵時刻被顧幸打斷,雖然遺憾,但她知道,這不是個好時機。只是蘇墨墨沒想到的是,一直顯得逆來順受的陸子柏,居然會直接攬住她,“強迫”她標記了他自己。

    短暫的驚訝之後,蘇墨墨便被口腔那席捲而來的濃烈芬芳吸引了注意力。

    很奇妙的口感。像是雲朵一般輕盈,卻又帶着鮮花的馥郁。不同於嗅到的淡雅香氣,蘭香似乎匯聚成了細流,在脣舌流傳,留下絲滑的觸感,還有那濃郁芬芳的甜蜜。

    如果說之前是置身於空谷幽蘭,那麼現在,蘇墨墨便彷彿嚐了一口蘭香棉花糖,初初入口,便融化成一股馥郁的蜜。

    很難用言語描述,但蘇墨墨承認,她喜歡,甚至是迷戀。

    那外表淡雅的蘭花,褪去外衣,卻是一顆截然不同的熱忱之心。

    蘭花燃燒了自己,化成了那一點蜜。

    ——彷彿想要爲心上人留下最濃墨重彩的痕跡。

    ……

    陸子柏雙眼微闔,他的手緊緊地攬着身前少女的腰肢,另一手觸碰着她順滑的髮絲。看似遊刃有餘,但仔細看去,卻可以看見,男人那骨節分明的大手分明有些顫抖。

    他失去了對自己肌肉的控制能力。

    眼皮下的眼珠更是瘋狂顫動,那纖長的睫毛仿若振翅欲飛的蝴蝶一般。男人控制不住地張開了脣瓣,似乎想要通過這個動作,抒發出內心那無法釋放的快意。剛纔的打鬥中,男人尚且淡然,但現在,就連那凌亂的髮絲上,都沾染了水跡。

    似乎每一個毛孔,都在瘋狂述說着對少女的愛意,歡喜於她的恩賜。

    陸子柏第一次知道,原來alpha的腺體,也會這麼敏感。那個他一直認爲是擺設的部位,被少女觸發了奇怪的開關。脖頸下方,那蟄伏已久,原本等待着注入別人體內的信息素,卻被少女強勢的信息素猝不及防地砸下。

    暈頭轉向,沉淪其間,如他一樣。

    伴隨着身體上的快意的,卻是更深層次,一種精神上的枷鎖。

    感受着奔涌的信息素,感受着少女那堅硬、白皙的牙齒,從來沒有哪一刻,陸子柏如此清晰地意識到,原來,他們是一體的。

    原來,他也可以屬於她。

    原來,被人佔有,是這般奇怪、卻又忍不住滿足到落淚的感覺。

    輕輕地喘出了一口氣,陸子柏微微睜開了眼,透過那逐漸被淚水沾溼的睫毛,他看見了那站在屋檐下,狠狠地瞪着他們的少年。

    是他的外甥。

    被人看着,沒有刺激。有的,只是屬於兩個alpha之間的敵意。

    被同一個少女侵略過的兩種信息素,此刻,不約而同地顯露出來。無形的氣場,似乎在兩人之間張開。

    隔着身材嬌小的少女,兩個男人,視線對上了。

    一個幽綠色,眼眸微眯,往日裏威嚴的眉眼,這一刻,眼角眉梢全是陌生的快意、紅痕。

    另一個則無比黝黑,裏面的憤怒和嫉妒,是對對手最大的嘉獎。

    不是舅甥。

    是情敵。

    在少年的注視下,緩緩地,陸子柏用那無力的手臂,攬緊了身前的少女。少女剛好觸及他的下巴,在顧幸的注視下,陸子柏垂下頭,輕輕地、輕輕地、近似於膜拜般,觸碰上少女的髮絲。

    紅與黑,對比鮮明,是外人難以融入的親密。同樣,如同一柄利劍般,刺入顧幸眼底。瞬間,少年的眼睛便變得通紅。

    ……

    顧幸緊緊地握着拳。

    他站在屋檐下,明明是身高一八八的alpha,這一刻,卻彷彿無法支撐自己的身體一般。唯獨只有握緊雙拳,彷彿才能感受到一絲力量般。

    遠處,金黃色的樹下,以瑰麗的火燒雲爲背景,一對情侶正親切地擁抱着。他們甚至正在進行着一場神聖的臨時標記。

    是的,神聖。

    不同於當時昏迷,面對需要救助的自己,出於憐憫之心,伸出的援手。這一刻,同樣清醒的一對男女,因着彼此的吸引,自願做出了這個選擇。

    不論是以結婚爲目的,還是玩玩而已,卻都已經勝出他許多。

    倘若那個女生不是蘇墨墨,不是他的心上人,顧幸必然也會彬彬有禮,對舅舅獻上自己的祝福,並禮貌離開,給小情侶單獨相處的空間。

    但這一刻,他卻自虐一般地看着這錐心的一幕。

    哪怕雙眼刺痛,哪怕心臟劇痛,哪怕酸澀得忍不住流出眼淚,但顧幸都不想離開。

    他看着,看着那從小自己敬仰的舅舅,看着那新聞上位高權重的上將,脫下制服,穿上便服,如同一個最普通的男人般,緊緊地擁着懷裏的少女。

    他看着,看着那愛慕了兩年的少女,看着她用那曾經標記了自己的貝齒,觸碰上另一個男人的腺體,將那獨屬於他的信息素,注入另一個男人體內。

    他要看。

    他要看,到底自己差在了哪裏;他要看,他心中的少女那歡愉的模樣;他要看,他要記住心上人每一刻的模樣。

    看着看着,顧幸卻越發酸澀。眼淚遮擋了他的雙眼,他的視線都開始變得朦朧起來。

    當初,她一定也是這樣標記他的吧?只可惜他太不爭氣,沒有親眼看見她爲他動容的模樣。現在彌補也好,起碼他總算可以見證她不爲人知的模樣。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