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擡起頭時,那張精緻的臉徹底顯露,在燈光下美得像是幻影,只讓人感嘆,造物主究竟有多偏心。
幽曇徹底綻放,在這觥籌交錯、遍佈銅臭的宴會上。
各懷心思的逐利者,竟也開始不知所措,爲這純然的美震撼。
“抱歉,爺爺,我來晚了。”
一道沉穩的男聲響起,打破了寂靜的氣氛。只見少女身側的男人充滿佔有慾地側了側身,擋住了各色垂涎的目光。
明雅反應最快,她擠開人羣,快步上前,笑着道:“明肖,這是……?”
明肖看着踮着腳、使勁往自己身後看的姐姐,黑了黑臉,心中又忍不住生出驕傲,他垂眸,溫柔地看了眼身側的少女,輕聲卻堅定道:“這是我的女友,也是我的心上人,蘇墨墨。墨墨,這是我大姐,明雅。”
明肖夾帶私貨,說了“心上人”三個字,但少女神色無異,估計以爲他是做戲做全套,裝出來的深情。
明肖不禁有些失落,但看着神色各異的明家人,他心中再度生出滿足。
話音落下,不光明肖心跳加速,在場的人也神色各異,但不約而同的,都有些窒息和難以置信。
——這般美人,竟然是明肖的女朋友?!
少女自明肖身後走出,如水般的眸子凝着明雅,輕笑道:“明雅姐,你好。”
明雅戰術後仰,握着酒杯的手微微顫抖,沉溺於那片溫柔的海洋。素來強勢的女強人磕磕絆絆道:“你、你好。”
憐惜瘋狂地涌上心頭。
明雅早就知道蘇家兄妹生活艱辛,從前她只覺得這樣家庭的姑娘能喫苦,可以照顧好弟弟。但現在,看着少女微跛的動作,她只恨自己怎麼沒有早點去找蘇大壯!這樣的美人,怎麼忍心讓她喫苦啊!
明肖不耐煩看姐姐那癡漢樣,帶着墨墨離開,去看明老爺子。
明雅站在原地,看着那道纖細的背影,內心瘋狂尖叫——啊啊啊,出息了我的弟!!不枉費姐姐對你這麼好!
不過……等等,明禮怎麼也跟着??
不光明雅有這疑惑,明家老三同樣如此。
看見那般美人,他總算明白自己兒子的異常了。別說兒子,他這老子看着也心動啊。
只是人年紀大了,有家庭、有野心,明家老三很好地剋制住妄念——他也沒覺得自己能獲得美人青睞。但很顯然,他兒子年輕氣盛,有這野心。只是他很明顯落於下風,明肖挽着人家小姑娘的手,自家兒子只能亦步亦趨地跟在旁邊。
看着小姑娘那張臉,明家老三沒法說出反對的話。
算、算了,反正明肖還沒和人家姑娘結婚,還沒有法律認可的身份,明禮還是有機會的。不說別的,明禮要真能將人追到手,他孫子孫女該多漂亮啊!
唉。人老了,沒精力管年輕人的事咯。
——幾分鐘之前,還在吼自己兒子的中年人如是想道。
明肖帶着心上人在明老爺子身前停下,哪怕知道是做戲,明肖依舊鄭重地介紹:“爺爺,奶奶,這是墨墨,我想要攜手一生的女孩。”就好像,他真的帶着心上人,來接受家人的祝福一般。
“明爺爺,明奶奶。”
少女奉上茶,眸底有幾分無法掩藏的緊張,但她依舊脣角舒展,對這位高權重的老人笑着。這般小心翼翼、暗藏脆弱,卻又落落大方,明眸皓齒。只讓人想要疼到骨子裏去。
明老爺子神色莫測,渾濁的眼睛在少女身上停留了很長時間,還是明老太太率先笑道:“這小姑娘長得真好。”說着,她便褪下手腕上的翡翠鐲子,握着蘇墨墨的手,給她戴上。
明家人都知道,這鐲子是老太太年輕時明老爺子所贈,已經戴了多年。可見,老太太是真的喜歡明肖的女朋友。
哪怕明肖並不親近這個沒有血緣的繼奶奶,還是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明肖知道,爺爺並不滿意墨墨,他更知道,爺爺想要給他介紹老友的孫女,這也是他選擇帶墨墨來的原因之一。但明肖可不願意有個未婚妻,從前也就算了,現在他一點也不想讓墨墨誤會。
“爺爺,我……”
握了握墨墨的手,安慰了她後,明肖再度開口,想表明自己的決心。但就在這時,明老爺子擡了擡手:“明肖,你別說話。”
老人看向蘇墨墨,問出第一句話:“你的腿,是怎麼傷的?”
少女一怔,神色有些微落寞,顯然想起了傷心事。她抿了抿脣,斟酌着道:“我小的時候,走山路上學,不小心踩……”
“爺爺!”明肖聽不下去了,他站出來,擋在少女身前,直言道,“爺爺,您從小就教我要會做人,你對自己的孫媳婦就這個態度?!再說墨墨的腿可以治好,哪怕她的腿治不好也沒關係,我喜歡的只是她這個人!”
廳內的明家人都注視着這裏,明家老大夫妻兩差點暈過去。質疑當家人,兒子的膽子也太大了!
明老爺子恍若未聞,沒有計較明肖的冒犯。他無視了老伴擔憂的眼神,以及小孫子明禮隱隱戒備的動作,再次對身前的少女道:“你不是一級城市本地人吧,學歷想必不高,不然明肖早就和我炫耀了。”
明肖氣得就想直接拉着心上人離開,蘇墨墨卻輕輕擡手,制止了他的動作。她的動作很輕,又好像重若泰山,明肖的身子頓時僵住了。而明老爺子也將一切收入眼底。
少女注視着明老爺子,神色認真,眸底的忐忑反而消失了:“明爺爺,您猜得對,我的學歷只有小學。不僅如此,我來自五級城市農村,從小和一個生病的哥哥相依爲命。這是我第一次離家這麼遠,也是第一次接觸到這些。”
她的眸光輕輕地從周圍金碧輝煌的建築,以及衣着得體的明家人身上掠過,語氣無比坦然:“這些,都是我從前想也不敢想的,哪怕是現在,我也不覺得我能夠擁有這些。”
所有人都看向了說話的少女。
明明他們出身優渥,素來不屑與這樣的弱勢羣體爲伍。明明少女沒有羨慕,沒有嫉妒,也沒有仇富,僅僅是平靜的陳述。但不知怎的,衆人心中突然有些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