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最近太累,又或許因爲酒店的牀太過舒服,這一晚,蘇墨墨再度夢見了6歲那年的事。

    那一年,是父母失蹤的第三年。

    也是那時,6歲的小姑娘太過思念父母,不知怎麼搗鼓的,竟然游出了那座禁錮她的水晶宮殿。

    但她本就是人和人魚的混血,並未遺傳到人魚的超強體質。見到新奇的海底世界不久,蘇墨墨便被隨之而來的大浪拍暈。

    ——或許這也是史上第一條被浪花拍暈的人魚了。

    被刺痛感喚醒時,蘇墨墨只覺渾身火辣,整個人彷彿被架在了火上烤一般。灼熱的太陽幾乎將她曬成一條鹹魚。

    即便被浪花衝到了岸上,魚尾早已變作雙腿,但蘇墨墨體內的人魚基因仍舊需要水分。更何況那年她才六歲,基因尚不穩定。

    小小的美人魚想要掙扎着起身、或是爬過細砂礁石、回到海面。但劇烈的眩暈襲來,她再度暈厥。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日暮時分,她再度醒來,而身體也傳來了一陣舒適。睜開眼,她便看見了她的恩人。

    少年面容俊美,明明五官還有幾分青澀,偏偏穿着一身筆挺的西裝也不顯突兀。他單腿微屈,半蹲在地,俯視着小女孩。舉手投足間,盡是貴族的矜貴。

    見她醒來,少年眉心微蹙。他的左手懸在半空,而手中握着的,正是一個簡易的木質水瓢。

    修長的雙腿讓蘇墨墨確定,眼前的生物,是一個人類。

    ——母親的族人,她另一半基因所在。

    看到水瓢中殘存的、緩緩滑落的點點水跡,蘇墨墨頓時明白身上的舒適清爽來自何處。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男人,記下他的容貌。隨後,出於對陌生環境的恐懼,以及迫切的渴水需求,她用盡最後的力氣爬回水中,再度恢復魚尾。

    透過海面,看了一眼被海水模糊了身影,急忙站起身、險些摔倒的少年後,小人魚潛入海底。

    她的恩人,下次見面,她會報答他的。

    ……

    等到醒來時,回憶起夢中的場景,蘇墨墨仍是一陣嘆息。

    在這12年裏,她無數次地夢見男人的存在。畢竟她貧瘠的18年裏,除了父母、人魚外,便只剩下這個短暫接觸過的人類了。

    長大後,通過閱讀母親留下的書籍,蘇墨墨也逐漸明白了一些道理,對當年的情況瞭解得更加透徹。

    比如人類本性自私,恩人那樣的好人實屬難得。而且當時她的頭上掛着海藻,遮擋住臉龐,恩人也絕不可能是爲她的美色所惑。因此,他絕對不是有所圖謀的壞人。

    當初的感激、好奇,經過記憶的美化,早已釀成陳年的佳釀。對於18年來都生活在宮殿、與世隔絕的少女來說,那驚鴻一瞥的少年,便是她對人類世界的最初印象。

    少年半蹲下身、手捧清水,身後殘陽散落,無比瑰麗。他整個人,似乎都在發着光。

    甚至某種程度上,“恩人”已經成了一個符號的象徵。

    他是世界上所有美好的化身,蘇墨墨深深地爲這個散發着人性溫暖光輝的人着迷。

    當初在舞臺上回答粉絲“理想型”的問題時,其實蘇墨墨曾經短暫地思考過一瞬。

    那一刻,她的腦海裏出現的是恩人的模樣。畢竟當初的印象太過深刻,又經過了12年的思念洗禮,後來遇見的人始終無法超越他。

    當然,已經成年的蘇墨墨有着足夠的自我保護意識,雖然她對恩人的印象極好,但畢竟已經過去12年,再度相見時,如果恩人不復當年,她也不會想與他攜手。

    感情是之後需要考慮的事。目前來說,找到恩人,滿足他的心願,就夠了。

    這樣品行良好的人,哪怕是成爲朋友,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喝完豆漿後,蘇墨墨也徹底清醒過來。

    今天下午她會和姐姐們一起去節目組,擔任田園綜藝《停下欣賞風景》的飛行嘉賓。在風景宜人的山上不說,聽說到時還會有常駐嘉賓做飯招待她們,不像工作,像是度假,真是想想就好快樂。

    上午的時間屬於蘇墨墨自己。

    姐姐們體貼她,想讓她補覺,但這裏畢竟是東城,是報紙上顯示、恩人再度露面的地方,蘇墨墨根本沒法平靜下來。

    恰好前一晚做了那個夢,她便決定去街上轉轉。

    仔細地戴好鴨舌帽、墨鏡、口罩後,蘇墨墨來到了東城的海灘邊。

    此刻正是盛夏,清晨微風拂過,行人三三兩兩。站在熟悉的海邊,蘇墨墨一陣安心,感到難得的靜謐。

    只是目光掃過遠處時,她怔了怔。

    ——是反光嗎?

    還是說太陽折射的魚鱗?不然她怎麼會看見一個銀色的東西閃閃發光?

    不。不是魚,是小銀,是人魚。只是這裏是東海域,小藍的地盤,距離小銀的西海域很遠,人魚們又一向極有領地意識,她一時間才未曾聯想到。

    意識到什麼,蘇墨墨眸子微頓,似乎打招呼般,朝着海面揮了揮手。

    她知道,小銀在看她。

    哪怕再不情願,但她的話祂會聽。

    果不其然,沒一會兒,那道銀色的鱗片便消失了,海面恢復平靜。

    蘇墨墨鬆了口氣,要是被人族看見人魚的存在可就不好了。她早就知道小銀祂們對人類格外蔑視,人魚戰力強大,人族武器發達,雙方對上誰喫虧還真說不準。

    但身爲擁有兩方基因的混血,蘇墨墨對雙方都很有好感,自然不希望他們發生衝突。

    爲了避免小銀再次出現,蘇墨墨快步離開海邊。她本想直接回酒店,但想起出門一趟,總得給姐姐們帶點什麼,便又去了附近的大型商場。

    商場里人很多,不少人拖家帶口地帶着孩子在裏面逛街。

    蘇墨墨五感敏銳,聽旁人議論,很快便明白了緣由。原來這所商場被封氏收購,重新裝修過不說,甚至商品的價格都降低了不少。這不,大家都來薅羊毛了。

    蘇墨墨的注意力很快被“封”字吸引。

    同樣的姓氏、同樣的地點……雖然當初報紙上的報告她看不懂,但大約和這些收購也是有點聯繫的。心中的希望再度燃起,回到酒店後,蘇墨墨便開始在網絡上搜索“封”姓,且加上了“東城”的關鍵詞。

    或許這不算敏感信息,很快,她找到了答案。

    也是這時,蘇墨墨才知曉雲星四城裏執行官的存在。原來封姓是東城的執行官,也是一個城市最優秀的存在。在蘇墨墨心中,自己的恩人那麼棒,那麼一定也和封家有點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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