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所有春風裏之外的村莊裏的人,都一起集中到了鎮子裏。
甚至都還帶着些自家的小寵物。
有些大的比如小青蛙李哥家裏的那些牛驢,也在自己的地盤今日自由,無人看守。
沒有鎮長村保的授意,都是發自內心的來到這裏。
因爲在他們的心裏,都聽到了那個相逢的聲音,所以這一天不約而同的齊聚鎮子裏。
每個人,不論男女老少,都會帶着幾隻香。
不知爲何。
鎮子裏空前的熱鬧。
不論哪家哪戶,哪個店鋪,所有在這裏有房子的人家都是大門敞開。
不會擔心有人來偷盜,因爲這裏一直就是這樣安全。
而且大街上還有不少的熱鬧?
唱戲的,跳舞的,打鼓的,各種小喫各色雜技都在街頭,蜂擁而至。
每家酒店,飯館小攤子都免費開放,隨便坐,隨便喫,隨便喝,不用花錢。
因爲今日是春分。
老人在年輕人的攙扶下沐浴在陽光裏,孩童更是東奔西跑的喫南喝北。
大媳婦小姑娘們如同過年般穿着樸素的新衣。
粗老爺們們有的甚至赤膊上陣,在一起喝酒賞女聊着葷話,哪怕喝的再多再高也沒有人會撒酒瘋,鬧事情。
因爲他們都知道,相逢,一定在看着他們。
最重要的是,這裏從來沒有什麼打架鬥毆的出現,在這裏,真的是一個和平安詳美麗的世界。
相逢就坐在春風裏最高的那座酒樓樓頂,手裏捧着當年的酒,眼裏看着這時的景。
美不勝收!
如此歲月何處有?
那個小山神,坐在半山腰,拿着相逢給他的幾壇家鄉酒,望着小鎮的方向。
喝幾口酒,就看一眼天。
這樣悠悠三千年的日子?
真的春分一分二,在這天要成爲追憶?
山神搖搖頭,又點點頭,心裏給自己加了油打着氣。
就算身死無望,也要盡力而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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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逢今天很特殊。
頭髮梳理的整整齊齊,一根玉簪沒有傾斜,而是規規矩矩的插在髮髻。
重要的是,
今日不再青衫落魄少年郎。
而是眉飛色舞白衣人。
一身白袍勝似冬雪,大袖飄然有如神仙。
他從酒樓樓頂翻身摔下,就那樣融入了幾千人的人間。
與男人喝酒,和孩童玩耍,碰見大媳婦小姑娘就說幾句人間有你真是好,賽過柳枝賽春花。
遊遊走走,手裏的酒罈換過曾經,又回到如今。
人們在歡笑,在高興,在看着各種歡樂,笑出了不同人生。
終究好事難成雙,奈何美景難常在。
萬里無雲的天穹中,竟然有了點轟隆的雷聲。
玄鳥至,雷乃發聲,始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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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君子看着大國師,那個曾經與相逢有些交情的半獸人。
在不停的各種捏訣口諭術法之後,用手輕輕錘着天幕那一塊虛空。
“怎麼,張國師是要進去去取那東西嗎?”
張國師隨口答道:
“難道等着他自己出來?可能嗎?”
陽君子坐在雲端不再開口。
旁邊一個道士打扮的中年人開口:
“陽君子,他真的說要身死道消纔行?”
又一個衣着華麗,貌似天仙的年輕女子說道:
“雖然沒有見過,但是過了千年未曾出現,他只是在自己的遐想之中安然沉默了三千夢境,這修爲難道會增長?”
陽君子終於開口:
“在外面還有機會,若是強攻進去,那裏就是他的小天地,你們認爲會怎樣?”
空中雲中四人相視。
“那怎麼辦?就等他出來?那相逢會嗎?”
漂亮女子問道。
陽君子說道:
“會的,因爲他是相逢!”
女子嗤笑一聲不再開口。
心裏卻在想着這個相逢,竟然能讓大商王朝第一國師,和那天下第一觀的觀主親身來此?而且看樣子二人心中還有猶豫?
還有個書院大君子唉!
這陣勢,從未見過連聽都沒有聽說過,何況還有自己?這個大商年輕一輩當之無愧的第一修行天賦!
這個相逢會是怎樣的人?
張國師又是用手敲了半天等待着。
那個道士卻是手在袖中握緊了一個玉牌,手心微微有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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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裏。
天上又有幾聲轟隆的雷聲響起。
春日大日晴空萬里,
春雷震震。
而地上的萬千人兒無動於衷,依然開心,笑對此時。
連那些豬馬牛羊也都安穩如山。
“今天是個好日子,想不想看看天上的戲?與戲臺上的有無差別?”
所有的打鬧戲耍歌舞唱笑瞬間安靜,所有的人兒一起仰頭望天,看着這個老祖宗。
遠處的山神心神一跳,真的到了盡頭了嗎?
他環顧自己這座山峯,喝完了最後一口酒,默默的消失不見,入了山間。
相逢在空中笑着,隨手一晃,手裏就那麼有了朵朵白雲棉花糖。
輕輕一吹,白雲四散,如蒲公英飄落一地。
“一會便有好戲登場,可比戲臺上的戲要好看太多,睜大眼睛莫要錯過,一生難得一回,三生三世不如今日!”
相逢身子一仰,就那樣的飛入雲天。
天上忽的有了點缺口,瞬間縫合,而相逢已不見。
所有人都已默默掏出幾隻香,在原地,在遠地。
在家裏在酒肆在大街上小道旁。
在房間,在小橋,在畫廊在春風裏無處不在的地方。
靜靜的,不知在等待着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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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白光乍然出現,張國師瞬間翻出幾裏地遠。
道人身形猛然升空,全身已經劍拔弩張。
漂亮女子跟着嚇了一跳,不由的更是倒飛十數裏,手中已經多了一把出鞘的劍。
唯有陽君子依然在原地雲上端坐不動。
看着那道白光化作一個瀟灑少年郎,陽君子說道:
“就知道你會自己出來,哎!是可喜還是可悲!”
相逢哈哈一笑:
“一二三四四個人,二男一女半個妖?老張啊,幾千年了還是膽小如鼠,杜道童啊,還是童子身嗎?咦!多了一個絕色大美女?是新人啊?”
相逢向前飄了一飄:
“真是人老眼不花啊!果然豔麗脫俗,說不準是千年不回此地,審美更上一層樓啊!”
那漂亮女子眼中精光爆射,這就是那傳說中的相逢?怎麼如此年輕?不過十六七歲的樣子。
有點油嘴滑舌啊!
杜道士打了個稽首:
“多年不見,真是相逢不如一見,越來越年輕了!”
張國師這時才飄回原地,乾咳了一聲:
“相逢君,再次相逢甚是想念,你在他鄉還好嗎?”
相逢莞爾一笑:
“好的很,美的很,若是不見爾等最是妙。”
相逢接着嘆了口氣:
“可世上總有那麼多的不如意,比如今日,老張,是不是今日無可避免了?”
張國師沉默了幾息,終於說道:
“麼得辦法,相逢君,依然執迷不悟?”
杜道士忽然開口:
“守了那麼久可有收穫?沉寂那麼多年可曾寂寞?千年期限已到,你那裏沒有也就沒有了,本就一場大夢,虛幻一片,相逢,我本不想這樣與你相逢的!”
相逢沒有說話,眼神已經有了回答。
陽君子默默在心裏嘆了口氣。
漂亮女子的手中劍已舉起,遙指相逢:
“那麼,就如你願,身死道消去吧!”
空中猛然有風吹過。
吹的白雲朵朵片片。
漂亮女子的眼前也有白雲碎片飄過,旁邊有一道更快的風聲拂過。
白雲碎片變成相逢的身形。
張國師手中已然有劍。
女子覺得自己的頭髮忽然散落,心一驚。
看那相逢手中間,一隻珠花靜靜躺在手心。
女子伸手一摸自己發間,一身冷汗冒出,手中劍微微顫抖。
相逢說道:
“老張果然還是憐香惜玉,沒什麼,我對於殺女人還沒有那麼大的興趣,不過給個見面禮而已!”
說完那手中珠花化爲齏粉,飄散雲間。
陽君子依然沒有開口。
杜道士道:
“相逢,那就是沒得商量了?”
張國師道:
“相逢君,真要如此嗎?”
相逢看着那女子問道:
“你要說什麼?”
女子渾身顫抖,竟是一時說不出話來。
陽君子忽然說道:
“真的沒有餘地了?”
相逢緩緩搖頭。
“那好。”
陽君子慢慢站起,看着自己的同伴問道:
“一對一還是一起上?”
張國師和道士臉上一紅,沒有回答。
女子的心裏卻是再次震驚不已。
張國師和杜觀主多大的修爲,竟然真的……眼角又是瞥向了相逢。
相逢雲淡風輕:
“來啊!一起上啊?”
相逢袍袖一揮,瀟灑從容,卻是伸出右手一隻中指對着四人:
“男人嘛,就應該像我這樣,不服就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