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牧府中,吳懿單膝跪地,欠身拱手,極其懇切地道。
“子遠。”
劉焉趕忙將吳懿攙扶起來,愁眉苦臉地道:“不是我不願意救你,只是你這一次,惹出來的事情,實在是太大了。”
“整個益州士族,有一半以上,全都參與其中,只有一些零星的小士族,被你排擠在外,雖然我知道這件事,應當是益州士族共擔。”
“但是......”
劉焉皺着眉,嘆口氣,遺憾道:“我個人的能力實在太小,恐怕難以扭得動這幫傢伙啊,你動得是他們的命根子啊。”
事情的嚴重性,吳懿自然是清楚的。
他原本想要藉此機會,跟益州的土着士族們搞好關係,方便自己能更進一步,但誰能想得到,這幫傢伙完全就是一幫只需佔便宜,不能喫虧的種!
賺錢的時候,一個個喜笑顏開,一口一個“老吳”“吳兄”喊着,恨不得拎着東西上門,求你帶他賺錢,跟條哈巴狗似的。
但是現在......
買賣被搞砸了,投資變成了借款,張嘴便要自己還錢,那張臉簡直就是鈦合金做的,什麼仁義道德,做事原則,全都被拋之腦後,保住自己的利益,纔是最重要的。
吳懿自然清楚劉焉的處境,趕忙言道:“主公,其實只要把錢還回來便是,咱們完全可以把金絲靈猴退回去啊。”
“哼。”
劉焉輕哼一聲:“你以爲這麼容易嗎?如此高昂的價格,他們會輕易把金絲靈猴退回去?你就省省吧,這事情沒有想象中那麼簡單。”
“主公,您這是何意?”
吳懿似乎聽出了其中的意思。
“你們上次賣了多少金絲靈猴?”
劉焉深吸口氣,試探性詢問道。
“大概五千餘吧。”
吳懿皺了皺眉,輕聲道。
“五千餘!”
劉焉緩緩點頭:“沒錯,的確是五千餘金絲靈猴,這種品種的猴子,即便在益州,也是非常稀缺的品種。”
“你們找了這麼久,都沒有再找出來,怎麼偏偏樸胡這傢伙,就能有五千餘金絲靈猴呢?你難道不覺的奇怪嗎?”
嘶—!
吳懿驚詫,倒抽一口涼氣:“主公,您這是何意?”
劉焉吐口氣:“我沒有證據,不能妄言,但如果上次的金絲靈猴,全部都運到了南陽,那南陽的金絲靈猴呢?爾等可曾見過?”
“這......”
此刻,吳懿即便是再傻,也明白了劉焉的意思:“您的意思是,樸胡的金絲靈猴壓根就是我們上一批的金絲靈猴?朝廷又把它賣給我們了?”
轟隆—!
宛如晴空一道霹靂。
直將吳懿雷了個外焦裏嫩,金黃酥脆。
他是怎麼也不敢相信,最終的真相會是這個模樣。
劉焉深吸口氣,又緩緩呼出,努力讓自己保持震驚:“事情到底是不是這樣,我也不太清楚,因爲我沒有證據,不能隨意誣陷。”
“但是......”
言至於此,劉焉極其鄭重地道:“板楯蠻這半年以來,一直都跟南陽漢庭有密切的聯繫,如果他真的有金絲靈猴,爲何不直接將其賣給朝廷呢?”
“啊,這......”
吳懿勐然醒悟,卻又更加懊惱。
當初的自己,早已經鬼迷了心竅,壓根就不會考慮那麼多。
畢竟,根據他們所瞭解的情況,板楯蠻的確跟朝廷有聯繫,但如何聯繫,何人聯繫,他們卻完全不知情,因此也沒有往這方面想。
當然了!
最爲重要的是。
板楯蠻相對比較封閉,因爲跟劉焉有過交戰,因此平素裏是不會隨意出山的,消息相對會比較閉塞。
雖然吳懿不願意承認,但實際情況擺在這裏,也不得不承認:“我立刻命吳雲趕往閬中,去尋找樸胡退錢。”
“別費勁兒了。”
劉焉大手一揮,長出口氣:“張將軍彙報,板楯蠻採購了一批糧食,然後就把山路全部封鎖了,表面上是爲了入冬準備,實際就是在堤防咱們。”
“而且,張將軍曾派小股兵力滲透,可還沒進入深山,就遭遇了伏火雷霆的爆炸,兩百人的小隊,只活下來不到三十人。”
“啊?”
吳懿驚詫不已:“這......這怎麼可能?”
顯然。
伏火雷霆只有朝廷纔有。
板楯蠻有這種東西,自然是南陽朝廷給的。
劉焉擺了擺手,繼續言道:“你再仔細想想,朝廷有飛鴿傳書,消息傳遞會非常快,這邊完成了交易,又靠收購官員拖延時間,等板楯蠻全部準備好,方纔離開。”
“這會不會有些太巧了?”
“沒錯。”
吳懿肯定地點點頭:“的確是太巧了,難道真的是南陽漢庭所爲,陛下如此這般,到底是爲何啊?”
劉焉乃是局外人,一直沒有參與進去,因此看待局勢,還算是比較透徹:“如果我猜的不錯,南陽皇帝陛下真正的目標,便是益州的士族。”
“益州士族?”
吳懿頓時一愣。
“沒錯。”
劉焉點點頭:“南陽皇帝陛下,已經橫掃了天下,揚州士族全部歸順,導致土改需要藉助山越的力量,才能逐漸完成。”
“如今到了益州,自然要想辦法解決掉益州士族,把山川、土地、河流,全部掌握在自己手中,如此一來,不管益州何人做州牧,真正主人永遠都是陛下。”
吳懿只感覺腦袋翻江倒海一般,驚詫不已:“主公,你既然知道,爲何不早點提醒屬下,如今倒好,屬下成爲益州士族的公敵。”
“我也是在今天,纔想明白的。”
劉焉不緊不慢,緩緩落座,目光落在吳懿身上:“就在你出事的時候,劉巴在第一時間找到我,讓我出兵協助。”
“他們代表的可是南陽漢庭的尊嚴,而且劉巴也喫準了我,是絕對不願意讓你出事的,他們像是早有預謀一樣,壓根不給人半點反應的時間。”
吳懿似乎也明白了什麼,跟着點了點頭:“沒錯,他們來得實在是太快了,彷彿這一切早有預料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