樣式與別的布偶有所不同。
看到布偶時,她先是一呆,旋即又想,當時她也是看着別的小姑娘抱着布偶,這才和秦氏說想要。
當時秦氏待她一片慈母心腸,但凡能夠滿足於她的,都會滿足。
更別說一個布偶了。
那時,秦氏已經病了,依然一針一線地縫了那個布偶給她。
許是察覺到顧青媛眼中的詫異,陳昭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讓妹妹見笑了。那個布偶對我意義非凡,故而哪怕再破舊,也不捨得讓人丟了去。”
天氣漸熱,顧青媛搖着團扇,一臉好奇地問,
“這布偶阿姐是何時得到的?”
“打從記事起就有了。”陳昭淡淡接過話頭,含笑凝視布偶,“也幸好了這個布偶,當初景珩落水纔沒造成更大的漏子。”
裴謹廷小時落水的事,她上次已聽他說過,也知是陳昭捨命救了他,沒想到竟和這個布偶也有關。
怪道陳昭如珠如寶地供着布偶。
裴謹廷將位置讓給顧青媛,這會環着手,靠在立櫃上。
她剛纔定然也看見了他和陳昭握手的那一幕,除去剛開始的訝異之色。
此時此刻,都顯得神色平靜。
她好像不覺得在意,更沒有遭受打擊的失落之情。
裴謹廷深深看着顧青媛,喉結微滑,輕輕摩挲了幾下指腹。
他直起身,走到顧青媛身旁,停了下來。
顧青媛並未注意他走過來,倒是陳昭,拉起顧青媛的手,
“阿媛,你比我小,就好似我的妹妹般,往日若是得空,多來找我說說話,養病的日子,實在沒什麼滋味……”
她抿着脣,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笑意。
顧青媛笑着應了,“正巧我也什麼都不懂,還望阿姐能教教我。”
“呵。”裴謹廷薄脣一動,眉眼鋪上一層冰霜,斜睨了眼顧青媛。
“你今日還未去母親那裏請安吧?”他突兀地說道。
顧青媛這才注意到身邊來了人,愣了愣,兩眼對望,她好似明白了裴謹廷的意思。
這是趕她走,嫌她來得不是時候,妨礙到他同陳昭的相處了。
她連忙起身,“阿姐,你好好養病,我日子再來看你。”
她這樣識趣,這樣裴謹廷該滿意了。
聽到顧青媛的話,陳昭柔柔弱弱的點點頭,示意丫鬟送顧青媛出去。
裴謹廷站在旁邊,黑漆漆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顧青媛從他身邊離開。
帶起一陣風。
“景珩。我後悔了。”陳昭臉色蒼白,不知不覺間眼淚就流了下來。
裴謹廷俊臉不見一絲波動,回過神,將眼神落到陳昭身上。
“你後悔什麼了?”
“我後悔。當年議親時,我應該早些說出來對你的情誼。”
“我後悔,還沒來及與你互通心意,就嫁人了。我心裏的人,一直是你呀。景珩。”
裴謹廷聞言,抿下脣,淡淡道,“已經晚了。”
環着雙臂,眉峯微蹙。
陳昭失魂落魄地,喃喃地問,“爲何。難道因爲我嫁了人?你嫌棄我已是婦人了?”
“可是……那顧青媛不也是嫁人時,你纔將她搶回來嗎?”
“還有,那個小戶的新婦……”
出身不好,家道中落,寄人籬下,雖說有對她的救命之恩,到底不是正經的裴家女。
於是,她養成了慣於討好所有人的性子,雖也好似那牆角的花,憑着意志不斷的向上長。
卻免不了帶着哀怨。
因爲那捨命的相救情,他對她多有迴護。
人人都以爲,他會娶她,然後過了沒多久,她卻議親嫁人了。
若是顧青媛碰到這樣的事,她會怎麼樣?
顧家待她只會比裴家對陳昭還要不好。
她好似從不怨天尤人。
沒有大道可走,羊腸小道,她也要趟出一條來。
顧青媛從陳昭的院子裏出來後,和暖的風,吹得人眉間舒展。
這個時候,外院的管事來找她。
“三少夫人,宮中陸貴妃殿中的姑姑來了,說是娘娘請夫人進宮敘話。”
顧青媛聽了,驚訝了一下。
上次裴謹廷帶她進宮拜見,在皇后的鳳儀宮中,她並未看到陸貴妃。
之後,也並未有召見。
她只以爲陸貴妃要避嫌。
畢竟誰不知皇后和陸貴妃連面和都沒有。
作爲裴家的兒媳,不論如何,那就被視爲太子一系的人了。
陸貴妃既然宣召,那必然是要進宮一趟了。
顧青媛眉心微沉,使人去承恩公夫人那裏稟報了,本想再讓人去同裴謹廷說一聲。
想着他在陪陳昭,於是按下了,只留了個口信,就跟着來人去了宮中。
陸貴妃與秦氏是表姐妹,當初陸貴妃多得秦氏的幫助,秦氏過身後,她時常接了顧青媛進宮。
算是一種撐腰的方式了。
若是沒有那時不時進宮,顧青媛在顧家的日子只會更加不好過。
如果說皇后是光華四射的深海明珠,雍容華貴,那陸貴妃就是白露爲霜的河畔佳人,美的沁人心脾。
否則也不會比皇后更早的生下皇長子。
當年請封太子的摺子,在皇帝的御案上壓了十多日之久。
後來,是陸貴妃在崇明殿哭求,讓皇帝封皇后之子爲太子。
舉世稱賢。
陸貴妃見到顧青媛後,笑盈盈的,她對顧青媛說,
“不管以後怎麼樣。你如今入了裴家的門,就是有個家了。以後就踏實了。”
“從前的,都莫要再去想,以後一切都會好的。”
顧青媛擡起眸子,露出了真誠的微笑,
“娘娘說的是。”
陸貴妃嘆息一聲,“是我不好,沒能代替你母親照顧好你。”
“原本一樁好好的姻緣,偏生就沒了。若是當初多撥些人照顧你,也不會有那樣的事發生。”
陸貴妃的意思,顧青媛自然聽明白了。
從前,陸貴妃不是沒有要賜人給她的意思,但都被她擋了。
她雖借過陸貴妃的勢,藉此在顧家過得更好些,卻也不想受人制肘。
她更害怕被陸貴妃拿去爲大皇子籠絡朝臣。
這一次,陸貴妃又重新提起。
顧青媛指尖微微用力,思忖着該如何拒絕。
陸貴妃漫不經心地又說了一句,
“阿媛。你實話同本宮說,裴謹廷搶親的事,你事先知還是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