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心有所屠 >164.烏雲壓城城欲摧
    顧青媛也不記得自己怎麼從鎮國公府出來,又是怎麼回到裴家的。

    她明知秦王能夠把事情晾在她面前,那就十有八九是真的。

    可她偏不相信,一步一步地去驗證。

    她一步一步地挪到裴謹廷養傷的屋子裏,蹲在腳踏上。

    臥榻上的人正閉着眼沉睡,她輕輕地握着他的手,將額頭抵了上去。

    “裴景珩……”她低低地道,“景珩……”

    心裏的話不曾說出口。

    “讓我靠一會兒。”

    “太累了。”

    “這些天,太累了。”

    臥榻上的人,在她的額頭抵靠在他手背上時,就已經醒來。

    漆黑的眼眸,鎖着她的發頂。

    他深深地感受到她的疲憊,彷彿脫力一樣。

    抵着裴謹廷的手背,顧青媛瘦削的肩頭微微聳動。

    也許,這是她最後一次,在裴謹廷這裏,放縱自己的情緒。

    她一面要驗證秦王話中的真假,一面還不能露出一絲內心的火烹油煎。

    皇后,陸妃,顧紹,關鍵的,無關的人,她都一一試探過了。

    她低着頭,擡起手用袖子抹去臉上的淚珠。

    裴謹廷想到自從他受傷以來,她總是魂不守舍的模樣。

    一定很自責。

    他能想到,這些日子,她定然是撐着一張平靜的面容去面對衆人。

    裴謹廷心疼。

    沉默半晌,男人嘴角漾起不易察覺的弧度,伸出修長白皙的指節,在她頭頂輕敲一下。

    而後,清散揚眉,聲音也是一貫的雲淡風輕,

    “圓圓……這是不做脫毛的醜鵪鶉,要做黏人的小貓咪了嗎?”

    “就這麼想佔我便宜?”

    男人吊兒郎當地哂笑,又在她回答前,拖着腔調補充,“不是和你說過了,本公子特許你佔便宜的權利?”

    他動了動身子,一副躺平,讓人隨意佔便宜的模樣。

    顧青媛肩頭一僵,臉頰上的淚抹乾,再擡起頭來的時候,若不是眼睛還紅着,光看她的神情,根本看不出她剛剛哭過。

    她捂着頭,瞪了一眼臥榻上的男人。

    “裴景珩。若是換個女人,誰受得了你這一張嘴。”

    就算沒被他氣吐血,也肯定會三不時就要喫安神湯。

    裴謹廷見她情緒平復了一些,也能和他鬥嘴裏,勾了勾脣,迷人的桃花眼浸着散開的笑意,捏了捏她的臉,

    “怎麼?你以爲本公子的嘴是隨便哪個女人就能受得?”

    拇指貼着臉頰,顧青媛感受到從他指腹薄繭處傳來的淡淡癢意,身子微顫。

    心頭酸脹,淚意差點涌出眼眶,又被她微微仰頭,壓了回去。

    她淡淡的壓下眼眸,聲音波瀾不驚,

    “若是我退出,應該還有不少人會想要靠近你的,倒也不必妄自菲薄。”

    凝着她有些奇怪的神態,裴謹廷沉默半晌,喉間微動,嘆了口氣,

    “好。如果這樣想能讓你暗喜,本公子接受。”

    顧青媛被他這樣自大給樂笑了。

    她撇過頭去,一副不想看到眼前人的模樣。

    不過饒是如此,也讓她原本酸澀的心情變好了些。

    裴謹廷覷着她的神態,知她心情沒剛纔那麼緊繃了。

    這才擡起一隻手壓在腦後,眉眼褪去冷淡,染上柔和。

    另外一隻手,擡起,在她的頭頂揉了揉。

    夜裏,裴謹廷看着顧青媛眼下的烏青,再怎麼不捨,也還是將她趕去其他的地方歇息了。

    只留了賀錚一人在裏屋侍候。

    裴謹廷靠在臥榻上喝了湯藥後,起身取了屏架上的外衫,披在身上,走向外屋的書案,

    “說吧。這些日子查到了什麼?”

    賀錚聽出他聲音裏的不對,神色一凜,將這些日子查到的,關於刺客的事情稟報了。

    “屬下看過那刺客的線路,當時那一箭應該是對着少夫人去的……”

    “那箭屬下查了,不是京都周邊兵器司所產,倒和江南那邊的有些類似。”

    裴謹廷眸子一凝,江南?

    又聽賀錚說道,

    “那刺客去的是泰安坊方向。”

    賀錚垂着頭,也不知怎麼,就想起當日顧青媛找他時,聽到泰安坊時的那片刻異樣。

    他極力穩住自己的心神,平靜地將這事說給裴謹廷聽,然後說道,

    “少夫人昨日去宮中,路上碰到秦王,見了娘娘,以及還去了昭陽宮。”

    “之後,又去了鎮國公府。”

    裴謹廷薄脣抿直,她的心情這些日子都很差,昨日尤甚,是出了什麼事?

    秦王那裏?

    他可沒忘記遇刺就是因爲顧青媛去見秦王時發生的。

    他隱約想起,當初好像聽說原本該是秦王向鎮國公提親的,許是覺着秦王上門提親,鎮國公定不會同意。

    最後過了一些日子,才傳出陸家向顧青媛提親的喜訊。

    男人沒說話,只是抿直了脣線,眉峯緊皺,

    “沒弄清楚那日秦王爲何去臨江仙頂層嗎?”

    賀錚小幅度搖頭,不過,他將洛姑姑的事情說了。

    “屬下已經讓人跟着這位洛姑姑。”

    裴謹廷手掌死死地扣在自己的膝蓋上,扣得手背泛了青筋。

    “將她帶過來,無論用什麼手段。”

    也許顧青媛這些日子心神不寧,不僅僅是因爲他受傷,還有別的原因。

    至於那個要暗殺她的人,泰安坊……

    一時半會查不出,就一家一家的查。

    眼見着裴謹廷眉峯緊蹙,面色愈顯凝重,賀錚微頓,又道,

    “雖然臨江仙頂層,秦王的目的沒查到,昨日宮中時,聽說少夫人狠狠地罵了秦王一頓,讓他離遠點。”

    看來,把秦王的臂膀除去還不夠,陸文澤只是革去職務也還不夠。

    裴謹廷白皙細長的指節輕敲在書案上,語調冷凝,

    “去。讓人去皇帝面前說說,陸文澤怎麼這麼長時間還不娶顧家二孃。把他們的破事拋出去。”

    “別忘了帶上秦王殿下……”

    言語間,眸底透着寒徹。

    賀錚瞬間領悟,陸文澤這是徹底要翻不了身了。

    也怪陸文澤自己好好的人不做,要去做狗。

    公子這是既除去陸文澤,秦王那裏也要受到牽連。

    畢竟,陸文澤可是鐵桿的大皇子黨。

    公子這是一口氣整倆人,夠絕了。

    顧青媛那裏,沒兩日,再一次收到秦王暗中遞進來的薄條。

    這次比前幾次都更加的瘋狂,好似狗急跳牆般。

    顧青媛頓時喘不過起來,屋外烏黑的雲,好像壓在頭頂,觸手可及。

    她扶着胸口,壓下疼痛,去了裴謹廷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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