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文澤站在城門前,看到馬車前圍着似曾相識的護衛。
他知道,那馬車裏坐的是誰。
然後,他就看到道熟悉的身影從馬車上下來。
身姿窈窕一如從前,眉目裏是他熟悉的柔美。
比從前更多了一份安靜,沉穩。
好似一顆熠熠生輝的無價明珠。
顧青媛也看到了陸文澤,沒想到兩人再見會是這種情形。
她想到船上的刺殺,垂下眼眸,吩咐身旁的霜蕪,“去問問前頭,進城的事怎麼樣了。”
陸文澤見顧青媛無視他一般,諷刺地笑了一聲,耐不住腳步,到了她跟前,
“裴景珩呢?讓你孤身一人進京,就不怕你出事嗎?”
顧青媛看着面前的這個人。
他們少時相識,成爲未婚夫妻,也曾一起讀書。
那時,她以爲,哪怕兩人有緣無分,他性情如何的卑劣,怎麼都不會做出枉法之事。
少時她的確曾欽佩過陸家的武將門風。
可轉眼間,陸文澤這個帶着武將風骨的人,變成一個爲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顧青媛轉過身軀,不願意再看他。
陸文澤面色一滯。
原來她看都不願意看他一眼了嗎?
是啊。她現在過得很好。每次聽說,都說她過得很輕鬆,很美滿。
越是聽說這些,越是能體會到心底無法言說的嫉妒。
“阿媛。如果當初沒有芸娘……”
他欲言又止。
顧青媛擡眸,嘲諷地望向陸文澤,“靖毅侯,就算那樣,也改變不了什麼。”
“只要景珩在,我的終點就是他。”
陸文澤眼眶泛紅,突然覺得有些荒誕。
咬牙啓齒地說道,
“鎮國公下了大獄,怎麼他裴景珩竟然不回來營救,要讓你一個弱女子在京中奔走嗎?”
“這就是你一門心思,哪怕壞了名聲也要嫁的男人。”
顧青媛嘴角的弧度很淡,不明白陸文澤前腳纔派人刺殺他們,現在又自詡深情地站在這裏。
他哪裏來的臉?他覺得他是街上的配鎖匠,想怎麼配就怎麼配嗎?
她淡淡地回了句,“靖毅侯,你不配知道。”
霜蕪去了前頭又回來,“姑娘。可以進城了。”
顧青媛再沒有看陸文澤一眼,轉身上了馬車。
“侯爺……”陸文澤看着顧青媛的馬車消失在城門內,半晌都沒動。
跟着他出門的小妾,不得不出聲叫他。
陸文澤回過神來,望着小妾那張柔弱的臉,忽然覺着索然無味。
再一次回到京都,京中正是寒冷的時候。
顧青媛坐在馬車裏聽着外頭百姓各種聲音,想到父親還在獄中,顧家還未正名。
如今鎮國公府的宅子恐怕還在官中。
她讓趕車的人,將她送到一處陪嫁的宅院裏。
她不停思索着,這個時候能去找誰幫忙。
宮中是進不去的。
只能在宮外找父親的故交舊友。
不過,在這之前,她得想辦法見父親一面。
本以爲得費一番周折,聽到顧青媛說想要去見顧紹,被裴瑾廷安排來護送的侍衛賀嵩立即道,
“少夫人,公子都已經安排好,隨時可去見鎮國公。”
牢房裏陰森而昏暗,即便在這樣的天氣裏,也散發着難聞的氣味。
穿過一扇扇用鐵鏈鎖着的牢門,牢頭將她帶到最盡頭的一件牢房前,停了下來。
“長話短說。”牢頭低聲道了句,打開牢門離去。
顧青媛還未進去,顧紹就已經聽到腳步聲,再一看是女兒。
乍然見到顧青媛,顧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得知她是在回京路上得到的消息。
“父親。到底是怎麼回事?那信裏寫的是什麼?”
顧青媛擦去眼淚問道。
顧紹看着女兒眼中的淚,最後長長嘆息一聲,黯然道,“那不過是莫須有的東西。”
他本是要去邊疆,行囊都已經收拾好,卻沒想到,忽然下了大牢。
那封信,不過是一半真一半假。
這些日子,他倒是不掛心自己的安危,隻日夜懸心顧青媛的處境。
想到煎熬處,擔心得整夜整夜都無法安眠。
“只怪爲父不夠精心,沒有守好門戶,讓榮昌郡主鑽了空子,才惹出今日之禍事。”
“阿媛,讓你擔心了。”
顧青媛平靜地道,“父親。兵部遲遲不審理您的案子,不過是在拖。我來見你,是想你給我指條路。”
“還有什麼人能夠幫到咱們。榮昌郡主交上去的信裏,到底寫了什麼。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她需要知道,才能夠想辦法,幫助父親把案子平反了。
見她一臉堅定的樣子,顧紹本不想讓她牽扯到案子裏來。
最後,無奈地說道,“這罪名本就是莫須有的,皇帝如今還要用我,不可能真的讓兵部將我定罪。”
“只是,榮昌郡主那裏,你要小心些。”
顧青媛點頭,“我明白了。”
她又問了顧紹一些問題,這纔在牢頭的催促下離開。
顧青媛幾次話到嘴邊,都沒能將秦氏的事說出口。
在顧青媛離開兵部大牢後,又有人見了顧紹。
榮昌郡主站在牢門前,看着坐在潮溼發黴的稻草之上的顧紹。
明明已經潦倒落魄,可他依然坐得筆直筆直的。
榮昌郡主記憶中顧紹是個意氣風發的青年。
有一次顧紹從臨江仙樓下經過,她從二樓看過去,只一眼就被勾了魂魄。
那時,他是溫柔體貼的丈夫,寧可與父母對抗,也不肯辜負心愛的女子。
哪怕沒有孩子,情願抱養,也不納妾的好丈夫。
凡此種種,他的事情,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她以爲自己出身高貴家世顯赫,想要什麼就一定能得到。
好不容易熬到秦氏去了,她嫁給了心心念唸的男人。
然而,人心最是難測。
她做什麼都是錯。
這麼多年,她還是沒能得到顧紹一個正眼。
在她的注視下,顧紹終於睜開眼睛,望了過來。
榮昌郡主表情平靜淡漠,從袖中掏出一張紙遞了過去,她的儀態高貴端莊。
“顧紹。我想了很久,若是你願意和我低頭,我願意去大堂上收回那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