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皇后也的確煎熬難忍。
見皇后滿面愁苦,皇帝上前攙着她坐到椅子上。
“他做了二十多年的裴家三公子,讓他忽然要改身份,的確是爲難他了。”
“朕早就說了,這事不能操之過急。梓潼,你還是太急了。”
皇后聽了皇帝的話,隱約中帶着些責怪,心口一緊,道,“陛下。都是臣妾不好。要不這事暫時這樣,等過些日子再說?”
皇帝握着她的手,在旁邊坐下,一聲不吭地看着不知何處。
皇后以爲皇帝是怪她了,要不是她,皇帝不會這樣着急地召裴瑾廷進宮談話。
皇帝想要的是徐徐圖之,更何況,他們都還在壯年,認回裴瑾廷的時間還很多。
他握住皇后的手,“梓潼,這事的確該放一放,景珩那性子,你也是知道的,看着吊兒郎當,其實要什麼,他自己心裏想得明明白白。”
皇后抿着脣角,最終輕輕點頭,“陛下說的對。”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緊逼了。否則到頭來,不僅裴瑾廷對她有意見,就連皇帝也要……
皇后還記得當初皇帝還沒登位時,那時候她想如何生氣就如何生氣,只他當了皇帝后,她就不再是從前那個皇子妃了。
不管如何,她不會輕易放棄,一定會讓裴瑾廷換回身份。
只有這樣,她纔不會在將來被其他的嬪妃壓在底下。
皇帝望着皇后,她那雙眼藏不住心事,她在擔心,也在害怕,將來沒有如今的榮光。
皇后的這些想法,皇帝沒覺着有什麼不對。
只,如今還不是時候。
裴瑾廷從宮中出來,他靜靜地站在那兒,回身望着高大巍峨,寂靜深深的宮牆。
若是換做從前,他也許會歡天喜地地應下帝后的請求。
他曾經想要過那至高無上的權利。
那個時候,他急於證明自己不是一個從還未出生起就被放棄的棄子。
這天底下最尊貴的人生了他,卻也棄了他,叫他用另一種身份活着。
他想要向所有人證明,因此他需要權柄,想要萬民敬仰。
可如今,他不需要了。
他知道自己是誰,也知道自己能做什麼,該做什麼。
顧青媛纔剛剛擺好飯,就聽外頭響起腳步聲,她挑挑眉。
本以爲裴瑾廷今日不會回府,沒想到回來的速度挺快。
她吩咐一旁的霜蕪,“讓廚娘再做兩個公子愛喫的菜,還有煲着的湯,也端上來。”
剛剛裴瑾廷離開時,她閒着無事,也爲了讓不安定的心平靜下來,卻了書房。
沒想到,竟在書案上看到裴瑾廷準備寫給她的信。
之所以說是準備寫給她的信,是因爲上頭只有幾個字:圓圓見字如晤。
顧青媛頓時有些氣惱,她一直知道裴瑾廷故意叫她顧圓圓,就是因爲小時候,她長得圓嘟嘟的。
在他嘴裏,那個圓字就沒變過。
顧青媛翻了翻信箋,不知裴瑾廷爲何會寫下幾個字就不繼續了。
他們明明這些日子都在一處。觀這紙上的墨跡,時日並不久。
她忽然想到裴瑾廷同她坦白的那些往事。
他是想讓自己不要嫌棄她嗎?
真傻啊。
她怎麼會嫌棄他呢?憐惜都不夠呀。
顧青媛拿起筆架上的筆,在硯臺里加了點水墨墨,最後在那信箋的最後,添了個傻字。
回過神時,裴瑾廷已經進了院子,見顧青媛站在桌前。
“回來了?陛下同你談的還好嗎?”
裴瑾廷“嗯”了一聲,“是說了朝事。”
讓他認祖歸宗,算是很大的朝廷之事了。
聽到說朝事,顧青媛就不想打聽,只輕輕頷首,拉着裴瑾廷到洗手的盆架前,幫他搓洗了雙手。
並說起旁的事。
裴瑾廷垂眸看她。
想起從前少時,她哭着罵他“可惡”時,誰能想到他們會有今日的心心相印呢?
“圓圓……”他輕輕地喚了一聲,溫聲道,“若我什麼人都不是,你還會同我在一起的吧。”
顧青媛掀眸看他,幫他擦手的指尖用力,她能夠感受到裴瑾廷的心思,也想撫平他的患得患失。
見他眼神頓住,直直望來,顧青媛笑笑,轉了轉眼眸,道,“如果真的有那個如果,除非……”
“除非……什麼?”
“你跟我和離,那我會考慮離開你。”
裴瑾廷的臉色變了變,凝眉嗤聲,慢慢悠悠地將目光落在顧青媛身上。
“顧圓圓。你趁早放棄這個想法,咱們往後就和雙生一樣,死死地站在一處吧。”
“既然這樣,你擔心什麼呢?”顧青媛放下他的手,故意墊腳在他的下巴上點了點,“難道你還能對自己沒有自信?我有什麼理由不和你在一起呢?”
裴瑾廷沉肅的臉,終於勾了下脣,握住她纖細的腰肢,將人拉到自己懷裏,脣角眉梢飛揚。
顧青媛知道,眼前的男人,一直都不願意將她捲入到與帝后的事裏。
那是一個極大的旋渦,一旦捲入其中,生活又如何能恢復從前呢?
裴瑾廷不說,她就不問。
只現如今,她不想裴瑾廷再受傷,她不想讓他在一個人面對那些。
他的十五歲到如今,已經足夠了。
“裴瑾廷。你想做什麼,我都與你一起去面對。”她坦坦蕩蕩地望着他,眸光澄澈。
她不會再讓他受傷,也不會讓他一個人面對那些事。
“我不是溫房的花朵,我有想做的事,可眼下,和你共同面對,就是最好的事。
她,也想要保護他啊。
裴瑾廷離開宮中後,皇帝和皇后也不知說了什麼,皇后淚流滿面地從皇帝寢宮出來。
回去後,鳳儀宮閉宮已經大半個月。
京都各處,到了後來都有了流言,說是皇帝要廢后。
裴瑾廷聽到這些消息,笑而不語,等到半月一次的大朝會時,當着衆官員的面,向皇帝請奏。
他要去邊疆戍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