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心中接受了這門婚事,後頭再看南疆四王子,竟也覺着有些順眼起來。
她明白,在京中靠得是皇帝的寵愛,從前她才能過得如魚得水。
她出嫁後,不僅僅要靠皇帝的撐腰,還要靠夫婿的寵愛。
南疆王對大周有所求,只要不出大事,四王子就不敢對她不好。
有了這層保護,榮陽公主覺得若是再得到四王子的喜愛,那就更好了。
她當然知道四王子看上顧青媛。
想到這個,她不僅埋怨顧青媛勾三搭四的,也會埋怨兄長秦王。
要不是他,四王子怎麼會見到顧青媛的面,更不會有後頭的事。
她從宮人的口中,得知顧青媛要和裴瑾廷一同去北疆,心裏帶着些居高臨下的憐憫,多可憐啊。
以爲和裴瑾廷會過上人上人的日子,卻想不到竟然要去北疆風吹日曬,面朝黃土背朝天。
這樣的日子,只會讓顧青媛快速地變成一個黃臉婆,失去美貌後,她還能擁有裴瑾廷的愛嗎?
她南行的日子在裴瑾廷他們離開的五日後,本以爲此生再也見不到的人,竟在這個小小的驛站重逢。
原本那些認命,在這一刻,好似被一捧涼水澆滅。
車門被打開,仙姿佚貌的女子從車裏下來,站在驛站的紅燈籠下,明燦燦的近乎要將燈籠的光給掩蓋。
而那個讓她朝思暮想,愛而不得的男子,站在車前,親自扶着她下車。
他面上帶着笑,懶散的姿態下,是對眼前女子無盡的寵愛。
遠遠看着,竟有些歲月靜好的意味。
在沒見到顧青媛的時候,榮陽公主能夠遊刃有餘,高高在上地施捨她作爲公主的善良和同情。
但這一刻,她的心中可以說是暴怒也不爲過。
她無法接受那樣一個低賤的女子,在貶斥的路上,還能夠如此的容光煥發。
更讓她刺目的是裴瑾廷對她那無盡的寵愛。
周邊都是南疆的侍從,榮陽公主得用盡全部教養,才能保持臉上表情。
她心裏不忿至極,拼命在顧青媛身上尋找破綻,她不過是裝的。
裴瑾廷對她也不過那樣。
可是,就算榮陽公主用最惡毒的目光,對着顧青媛從上頭挑到尾,也找不到顧青媛過得不好的證據。
這麼平和的氣質,這麼豐盈的氣色,絕不是一個貶斥路上,過得不順心的女人會有的。
尤其是裴瑾廷主動握着顧青媛的手,更是給自欺欺人的榮陽公主一記重錘。
她好似感覺到什麼,尋找到人羣中正在指揮侍從警戒的四王子。
只見四王子的目光也緊緊地盯着裴瑾廷夫婦倆。
目光深晦複雜。
榮陽公主心神距離激盪,震驚,羞憤輪番上演。
她心頭隱祕地想着,也許這就是宿命,讓她在這裏碰見裴瑾廷,若是她求一求,是不是可以和裴瑾廷離開,去往北疆,天高地遠。
榮陽公主越想,心跳得越來越快,許久才恢復,慢慢地朝顧青媛走去。
裴瑾廷原本牽着顧青媛的手,正巧賀錚有事過來請示。
榮陽公主見狀,恨得牙齦咬碎,拎着裙襬,上前強笑道:“可真是巧啊。”
顧青媛笑了笑,不緊不慢地:“公主,真巧。”
她的聲音柔軟如風,面上帶着笑,好似春風十里。
榮陽公主冷嗤,目光冷冰冰地盯着顧青媛。
“的確是巧呢。不過可惜了,驛站裏已經沒有屋子可以騰給你們住。”
她的語調刻意放慢,牙尖研磨,“北疆天寬地闊,條件簡陋,不若今晚裴少夫人就開始嘗一嘗,這天爲蓋,地爲牀的滋味?”
顧青媛抿脣輕笑,平靜道:“多謝公主的提醒,妾也覺着是該早些歇息。”
說着,她回過身去:“霜蕪,你去同三少爺說一聲,讓他不用去同驛長溝通,咱們就在前頭空地找個地方支篷子過夜吧。”
“對了,廚房還得借用一下驛站。”
榮陽公主不過是想刺一刺顧青媛罷了,顯示自己的威儀。
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她說的話也能夠決定很多事情。
本以爲顧青媛會很失落,那樣就能撫慰她憤懣的心。沒想到顧青媛竟是接着她這個坡,就把這驢給下了。
她還怎麼得到撫慰和滿足?
頓時,榮陽公主壓抑的憤懣噴薄而出,冷冷道,“本宮也即將爲人、妻,不知少夫人可知道,爲人、妻子的本分是什麼?”
榮陽公主說這話時,顧青媛的目光正落在同驛長交談的裴瑾廷身上。
聞言,心念電轉,口中答道:“‘爲夫婦者,義以和親,恩以好合。’公主將來必然能夠與富裕舉案齊眉,相敬如賓。”
顧青媛覺着這樣的回答算是比較周全了。
既不會觸怒榮陽公主,更不會讓自己陷入到榮陽公主的話語陷阱中去。
然而,榮陽公主卻道:“既然如此,那麼想必少夫人在照顧丈夫方面,必當是賢良大度的了?”
說道這裏,榮陽公主話鋒一轉,圖窮匕見,“恕本宮直言,於景珩想必,你太過黯然失色。”
她緊緊地盯着顧青媛,一字一句道;“本宮出降,父皇賞賜許多的美貌宮人,以及滕妾。”
“不若,我賞賜幾個給你,如何?”
“妾惶恐。”顧青媛毫不遲疑地回答,“妾身夫婦乃是被陛下貶斥到北疆,等同於被流放。”
“公主的好意,讓妾感天動地,奈何不敢忤逆陛下之命,我夫妻二人,要去北疆喫苦。”
“故而,不敢勞煩公主身邊嬌貴的女郎,同我夫妻二人去喫苦受罪。”
“更何況,陛下賜予公主的宮人和滕妾,是爲了服侍公主,到妾身邊來,可謂是太過屈才了。”
榮陽公主瞪她。
兩人交談間,裴瑾廷許是和驛長溝通完畢,朝顧青媛走來。
“阿媛。上頭已經騰出一間房,你乘了一天馬車,早些上去歇着吧。”
他人高馬大腿又長,沒多會就走到顧青媛面前,朝她伸手,讓她趕緊去歇息。
對於榮陽公主,他壓根就沒注意到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