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愣住,難以置信地擡頭,怔怔地望着裴瑾廷,他的表情時分平靜,語氣彷彿在說:“今天中午喫什麼”,完全不覺得自己的話有多麼驚人。
皇后更不明白爲何他要這樣說,不過是後宮的事,卻被上升到國家大事。
更何況,皇后算是看明白了,裴瑾廷這是在護着顧青媛。
她知道裴瑾廷寵愛顧青媛,把她放在心尖上,難道納側也要順着顧青媛?
還是說顧清遠私下鬧過,不讓景珩納妾?而景珩不捨得拒絕她,就由着她去了?
又或者景珩對顧青媛這麼寵,是在做戲,目的就是爲了反抗她。
皇后心思百轉,表面上一點不漏,卻盤算等皇帝回答後,再說服裴瑾廷將幾個好些的貴女納入東宮。
畢竟,下頭還有兩個小皇子,看起來面上一點都不覬覦皇位,可知人知面不知心,誰知道他們心裏到底想什麼?
皇帝站起身,說:“御書房還有些奏摺沒批,朕先走了。”
頓了頓,他平靜地說道:“人貴有自知之明,有些事,適可而止。”
皇帝的這些話,到後面有些語氣不好。
可皇后莫名覺得,這話是說給她聽的。
明明只差最後一步,但是皇帝把話說到這份上,就是讓她不要再插手東宮事物。
皇后氣得差點坐不住,沒有理會顧青媛他們,直接吩咐宮女:“扶本宮去內殿。”
宮人面面相覷,誰都不敢多話,默默攙扶着皇后去了內殿。
很快,殿內就剩下顧青媛和裴瑾廷。
“回去吧。”裴瑾廷自然而然地牽着顧青媛的手往外走去。
外頭不知何時飄起毛毛細雨,不撐傘也沒什麼要緊,偏生裴瑾廷見到顧青媛頭上的雨絲,立即沉着臉,讓人哪拿了傘來。
“傘太累贅,雨也不大,不撐傘也無妨。”顧青媛走在裴瑾廷身側,自然而然地靠着他。
裴瑾廷無奈,伸手給她擋住天上濛濛的雨絲。
他身強體壯,淋一淋雨無妨,顧圓圓怎麼行?
“不高興哦。”顧青媛看了身邊的人一眼,揶揄道。
“我能高興嗎?”裴瑾廷語氣不善,說:“我原本覺着皇后雖然難纏,怎麼都會有一條底線,現在看來,我太高估她了。”
她是以爲這不過是無足輕重的小事嗎?
這世間,許男子納妾寵婢。
“貞潔”二字,從來都是隻約束女子的。
顧青媛看着裴瑾廷。
正巧,裴瑾廷也望了過來,他停下腳步,扶着顧青媛的肩,微微傾身,額頭貼着她的額頭。
“這裏是不是很污糟?你是不想要我了?”
顧青媛沉默了很長時間,道:“那倒沒有。”她看了看四周,並沒有什麼人,摟了摟他的脖頸,“剛纔我在反覆地想,我自己究竟想要什麼。”
“我知道你愛我,也知道這世間女子所求幸福,大多不過丈夫不納妾,或者哪怕納妾了,不寵妾滅妻,就已經是好了。”
“我躺在你手心裏,受你寵着愛着,是很舒服,可我自己的手心裏,是空的。”
她嘆道,大概人心就是這樣不知足的。
她不知該說是不幸運,還是幸福的。
她遇到的事,是尋常內宅女子一輩子遇不到的,所以她不能不去思考。
女子只能屬於男子,不論是哪個女子,都得找一個男人,哪怕是病的癆的,只要他是個男人,就可以。
不知道將來這世上,有沒有那樣的一天,女人能和男人一樣,不用遮頭蓋臉地行走於世間。
裴瑾廷望着顧青媛的目光似有無盡感慨。
他攏着顧青媛繼續往前走,喟嘆:“顧圓圓。你若是想要做什麼,就去做。”
裴瑾廷這一生所爲,都是在努力將命運握在自己的手裏。
再不是剛出生的嬰兒,一無所知,可以任人隨意定人生。
他摸了摸顧青媛的臉。
一個人最終的模樣,是由一生中遇到的每一個人,每一件事,細細雕琢而來的。
“我到底想要什麼,我想了很久。”
顧青媛道。
“我不會離開你,我想在這之上做點什麼。”
裴瑾廷垂頭,親吻她的眼睛。
“好。”
顧青媛笑了。
夫妻二人既達成共識,只覺更加心心相通,無比暢意。
皇后更加不會想到,一番折騰,沒讓兩個人的心隔開,反而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