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柃挑眉笑笑放下手機開始喫菜,一桌子多是蒸物和炸物,只有那份菜心還算下得去口。
師弟不放過他,“我不管!再來一局!”
“上個洗手間。”陸柃不理他,喝口水起身推門。
“師兄!~”師弟不甘心還要追上去,被李談一把扯回座位,“你有病啊,人家上廁所你也跟着。”
師弟嫌他多事,推開他的手不情願坐下。
霓彩沒看出來,陸柃竟如此受師兄弟歡迎,想來他很不好得罪了……
吳元是生面孔,一入座,李談的問題就像連炮珠一樣往他身上扔,不過在霓彩眼裏,男的也就那麼些嗜好,不外乎打球、喝酒、女朋友,天南海北最後聊到自行車。吳元善談,李談八卦,雖然開始的時候不知道爲什麼有些火星味,後來越聊越順,兩個人簡直稱得上天作之合,霓彩低頭偶爾喫東西,大部分時間都在聽他們說話,時不時也感到乍舌。
李談看見霓彩老神在在盯着桌面看,關切地問,“霓彩妹子,菜不和口味嗎?你喜歡喫什麼隨便點。”
霓彩擡頭露出八顆牙齒的微笑,“挺好的,不是很餓。”
李談點頭,繼續和吳元討論山地自行車的款式,不知想到什麼轉頭又叫,“霓彩妹子?”
霓彩眨眼表示自己聽到。
“霓彩妹子,你們的展覽辦到什麼時候?我說過要帶師兄弟去捧場的~”
一連幾聲‘妹子’已經讓霓彩皮肉緊繃,再來一下她也不知道後果會如何,趕緊打住,“直接叫我霓彩吧,展覽辦到明天,歡迎來參觀。”
“那我們要送花籃吧,你喜歡什麼款式的?火爆熱鬧的,純潔夢幻的?”
霓彩感謝之餘覺得有些無語,壓低聲音,“學長,別送別送~你知道我們那個展覽的,你送過來怪尷尬的。”
李談樂得哈哈大笑,還專唱反調,“不行,反正我一定要送最大的。欸,陸柃,明天我們去給霓彩的展覽捧場,你去嗎?”
陸柃拉開椅子坐下,轉頭剛好和霓彩對視,嘴角揚起,“去啊,要門票嗎?”
霓彩扛不住陸柃眼中涌動的殺氣,轉頭乾笑,“不用門票,免費的~”
陸柃似乎有些詫異,“不用門票?那要身份證嗎?我要提早準備。”
這人什麼時候這麼多話了,霓彩僵硬搖頭,“不用身份證……”
陸柃更驚訝,“什麼證件都不要,隨便進出?”
霓彩露出陰慘慘笑容,側身對他搖頭,“有保安。”
“哈哈哈哈,”話音剛落,桌上的人跟着哈哈大笑起來。前兩天趙媛經過竹影軒時偶遇穿着保安服站在門口吹風的霓彩,偷拍了她的照片放上同門羣,還不忘陸柃:“你鄰居在畫廊兼職保安”,不過她怕傷人小姑娘自尊心沒有上前打招呼,這些事霓彩都不知道。
她只是覺得這一桌人都魔怔了,連吳元也在笑,不過他笑是因爲回想起霓彩穿制服坐着門口喫黃瓜的可愛樣子。
熟悉的鈴聲突然響起,霓彩心靈福至,立馬點開接聽鍵。
“喂?”
“啊?怎麼會這樣?”
聲音越發焦急。
“你別怕,我馬上過來!”
她滿臉憂色,拉開椅子站起來,語聲急促道,“我師姐騎車摔倒在醫院,我要先走了,你們慢慢喫。”
“很嚴重嗎?我送你!”吳元跟着站起來。
霓彩馬上阻止,“不用不用,我一個人可以的!”你剛纔笑得不是挺開心嗎?
霓彩一溜煙推開包廂的門飛奔出去,大家坐在位置上面面相覷,好像還沒反應過來似的。
陸柃低頭看看手指,若有所思的樣子。
霓彩跑進電梯按下樓層鍵,“喂,月牙?”
月牙被她剛纔一番表演弄得發懵,“喂,你是,霓彩?”
“嗯。”
“剛纔是你在說話?我怎麼沒聽懂。”月牙撓頭,不會是自己寫論文熬壞腦子出現幻覺了吧。
“哦哦!還好還好。”
月牙爲了寫論文已經閉關兩週,喫喝拉撒全在公寓裏。霓彩作爲她的師妹,義不容辭地承擔起爲師姐採購生活物資的任務。
霓彩本還覺得太過誇張,後來想想,這樣也好,一來可以靜下心碼字,二來免得成冬和小雨的事情刺激到她……
“我沒東西吃了~你買點火腿、牛排、西蘭花、聖女果,小排也要,牛奶的話要日本那個牌子的香蕉口味~”
“前天我不是剛買了一兜……?”霓彩記得那可是擺了滿滿一抽屜啊。
月牙嗔罵,“你是不是在想我很能喫啊?你心裏是不是這麼想的?”
霓彩剎住腳步轉身來到負一層超級市場,“哎,我沒那麼想,你在家等着吧,馬上送過來。”
月牙嘟嘴,“哦,我會在在論文最後像你致謝的。”
“那提前謝謝你了。”
肉奶可真重,兩隻袋子握在手掌像拎了兩塊黑鐵,霓彩鼓足氣從一樓跑上三樓。
月牙守在門口望眼欲穿,“哇,好人!等你等得要死了。”
不過兩個星期,月牙肉眼可見的胖了,本就圓呼的臉蛋變大好幾號,肚子的層數從三會合成一,有時候真懷疑她是偷躲着考廚師證。
“這個小排真不錯,我煎給你喫吧,你看看你瘦的。”月牙從袋子裏挑出一盒肉排,眼冒精光,差點沒流哈喇子。
霓彩把開冰箱,巨大的保鮮櫃裏面白花花只剩下半棵蔥,嘆着氣把袋子裏的生鮮拿出來一樣樣碼進去,“不用了,你自己喫吧,我可以去外面買。”
“哦,那倒是,誰有我命苦啊,”月牙恨恨咬牙,“倒八輩子血黴了,攤上老董這麼個貨色…不過隔壁老郭比我還慘,你知道嗎,她導師前兩天勸她退學了,還說不退學的話也要給她延畢…媽媽的…”
“啊?”老郭是月牙研二時的舍友,創新設計學院做色彩的。和逃兵導師老董不同的是,她的導師屬於吸血鬼類型,學生一天二十四小時被奴役着給他的私人公司幹活還沒半分錢工資,一旦拒絕就要被孤立甚至被恐嚇退學。霓彩參加創院的課程展時見過本尊,一想起那張笑眯眯的臉孔就不由地打冷戰。“老郭太倒黴了,那怎麼辦。”
月牙拆開一包肉脯,放到嘴裏嚼得吧唧作響,“說舉報了,院辦勸她忍忍,想辦法給她換導師。”
換導師?這都畢業了……
月牙抱着頭哀嚎一聲,“彩彩,你記得經常來看我,不然的話我怕中途猝死,不及時收屍的話會臭的~”
霓彩同情地看她一眼,“哦,每天晚上八點給你短信問候。”
雖然霓彩對導師的好壞並沒有所謂,可是碰到如此師道乃至人道喪失的人,還是忍不住要心寒。可是又能怎麼辦呢?以個人的力量去抗衡無異於以卵擊石,單看學院的態度就能察覺一二了。如此想來,相比老郭的慘狀,霓彩師兄妹沒還算幸運的。
霓彩早一站下公交,雙手晃盪着往公寓樓去。
雨後的夏夜有風拂面,微涼,吹在皮膚上還挺舒服。
她從便利店買了新款雪糕,櫻粉色的貓抓,可愛到捨不得下口,一晚上的鬱悶情總是緒煙消雲散。
樓下花壇有熟悉人影,手機的光亮照出精緻眉眼,似乎在被什麼事情煩惱着,眉頭微蹙。
霓彩的腳步瞬間頓住,她屏着氣慢慢轉身想從側門上樓。
“霓彩妹子?”陸柃擡眼看向鬼鬼祟祟想要逃跑的人,“想要跑啊。”
“呵呵,”霓彩立定,雖然十分不情願,思量再三還是主動迎上去,誰叫自己犯了傷害罪理虧,“沒有,想去給你買根冰棍,新款。”爲了給自己作證,把缺了一個圓口的貓爪冰棍送到陸柃面前。
“不用那麼客氣,請我喝白水就行。”陸柃拍拍身上的草屑,示意她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