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欲蓋彌彰 >第十一章:需要搞定的事
    第二天早上,門鈴響起來的時候,李牧正靠坐在陽臺一角的扶手搖椅上沐浴陽光。他穩健的走到門口,看樣昨晚並沒有喝高,打開門,看見了一雙焦急等待的眼睛。

    是那位小個子法醫,兩人曾在趙正義辦公室門口算是正兒八經地打過招呼。只不過他今天穿了一身耐克牌運動套裝,李牧一時半會兒沒敢相認,等再次緩過神來時,法醫已經喘着粗氣滿臉堆笑地說:“我知道不該這麼早來打擾你,李總。你可能還沒喫早飯呢。但情況緊急,我也不喜歡在電話裏討論私事。”

    “沒問題,請進。”李牧遲疑的問道,“額醫生,來杯咖啡?

    “叫我溫濤就可以了。”

    溫濤隨着李牧來到客廳,坐在真皮沙發上,沒有四下打量。他把公文包放在膝上,兩腿併攏,看上去有些拘謹。此時,黃思若端了一杯新煮的咖啡緩緩的走了過來。

    “這位是?”溫濤警惕性的問道。

    “她呀,我的一位好朋友。”李牧慌張地解釋道,“前幾天,剛回國。因爲還沒有找到合適的地方住,所以”

    “呵呵,明白,明白。”溫濤會意的點着頭,“那就是自己人!”

    “對,對對,溫醫生說的是。”李牧客氣的奉迎着。

    溫濤抿了一口咖啡,隨後小心翼翼的放下杯子,身子向後一靠,突然對着李牧露出鬼魅的微笑。“這年頭,需要我們搞定的事多到難以置信。”

    李牧點了點頭,茫然的眼神似乎在等待着溫醫生接下來要說的話,可他戛然而止,又或者有意點到爲止。“你具體指的是?”

    “比如說,你得有工作,還得有住處和家庭、納稅、穿乾淨內心、記住該死的wifi密碼等等。”溫濤漫不經心的說。

    李牧緩緩舒了一口氣。可他清楚的明白溫濤的突然造訪,絕對不是心血來潮,亦或者所謂的巧合。他隨即尋出一包香菸遞了過去。

    “我不抽菸,謝謝。”

    “溫醫生,平常喜歡運動?”李牧抽出一支菸,插入嘴巴,點燃。

    “沒錯,今天我是一路小跑過來的,足足有十五公里遠呢。”溫濤眉飛色舞的說,“作爲一名醫生,真心奉勸你,煙這種東西,還是少抽爲妙,最好是能夠狠心戒掉。”

    “這對我來說確實有點困難。”李牧鬱悶的說,“有些人永遠控制不住一團糟的生活,比如像我,所以只好靠着菸草來慰藉自己了。”

    溫濤一臉壞笑的使勁搖頭。“李總,謙虛了,你的開掛人生不知道有多少人羨慕呢。我就是其中的一個。”

    “羨慕?呵呵,我有什麼好羨慕的。”李牧熟練地彈了彈菸灰,滿臉疑惑的說,“我只覺得自己的人生無比的操蛋!我可是一個連自己心愛的妻子都能弄丟的人。”

    溫濤默默地伸出右手,在李牧肩上輕輕拍了一下,像是在由衷地表示安慰:“你妻子失蹤的事,我早就聽說了。放心,這兩天麪包車鑑定結果就能出來,到時順藤摸瓜,一定會找到你妻子。”

    “真的嗎?實在是太感謝你了,溫醫生。”說完,李牧火急火燎的掐滅手裏的菸屁股,雙手合十,身子向前傾,不住的作揖。

    “也真是難爲你了,”溫濤面無表情的說,“很難想象你這個心有所愛之人到底經歷了多少個絕望的不眠之夜。”

    “我堅信在溫醫生的大力協助下,一定能挺過去。”

    “好說,好說,不過,”溫濤若有所思的說,“不過我今天來找你是另外一件事。”

    李牧飛快的瞥了溫濤一眼,然後又把目光移開。他彬彬有禮地說道:“你講?”

    “你應該清楚我找你所爲何事。”溫濤開始陰陽怪調地說,“那我也就不賣關子了,我想我們之間可以做一筆交易。”

    “交易?你確定!”

    “四平路1803號自建房發生的那起令人髮指的命案,我想你應該聽說了。”溫濤死死盯着李牧,“可是現場卻留有你的指紋。我沒猜錯的話,你應該去過那個地方,還跟死者——一個姓石的壞傢伙認識。”

    李牧的腎上腺迅速飆升,全身的感官立即處於警戒狀態,隨後發出緊張的喘息聲,聽起來就像某個祕密社團的接頭人,躲在據點的大門後面,透過門上開的小窗向他人索要通行暗號。

    “我,我”李牧怔在原地。他此前的擔憂還是應驗了,而心存的僥倖徹底破滅。

    “我們常會做些蠢事,尤其在當時看來,那樣做是唯一的出路。”溫濤眯着眼睛暗有所指地說,“所以,我理解你。”

    “可我不需要理解。”李牧突然尖着嗓子說,“我需要你相信我。”

    溫濤再次搖了搖頭,咧嘴笑笑,那種陰險的笑、下流的笑、猥瑣的笑展露無疑。

    “我相信你有什麼用,信你光明磊落,或者你有合理的說辭。不要異想天開了,沒有人會幫你主持公道。只要我明天一提交鑑定結果,等待你的只有牢獄之災。即使你自認清白,在當局高壓態勢下,也會找個替罪羊。相信我,我並沒有危言聳聽。”

    “那你想怎麼樣?”

    “李總,你是個聰明人,我可以輕而易舉地幫你毀滅痕跡,只要你”

    李牧做了個深呼吸,然後又做了好幾個深呼吸。

    “好吧,咱們繼續往下說。你需要我怎麼做?”

    沉默片刻後,溫濤在公文包裏拿出了一個牛皮紙文件袋,遞給了李牧。

    “什麼東西?”

    “我的心意。”

    李牧緩緩打開,印入眼簾的是四平路1803號自建房指紋以及腳印的鑑定結果,單薄的紙張上赫然寫着嫌疑人李牧的名字。

    “這可是原件,僅此一份。”溫濤激動地說,“以後再不用擔心了。”

    “萬一哪天,你出賣了我怎麼辦?”李牧把兩個大拇指用力按在眉毛上,彷彿那是兩個按鈕,假如同時按下去,堅持十幾秒,就能恢復人生的出廠設置。

    “那隻能是你自己的問題。”溫濤眨了眨眼睛,咕噥道。

    李牧咬緊牙關,一聲不吭,彷彿打算透過腳趾甲喘氣兒。

    “別指望我有什麼豐厚的獎勵回饋給你。”

    溫濤皺起眉,隨後笑出聲,“當然,我只是幫你擺脫了一個不必要的麻煩,如果你真是真兇,我可能不會犯渾做違法的事,而我只有一個小小的請求而已。”

    “說說看,或許我感興趣。”

    “我有位遠房親戚,還算年輕,但因爲小學文憑遲遲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溫濤悶悶不樂地訴說着,“我聽說嘉德公司目前正好缺一位保衛科科長,所以懇求你幫幫忙。”

    “就這麼簡單?”李牧一臉不可思議的問。

    溫濤迅速點點頭,不假思索地說:“怎麼樣?”

    “好說,我現在就安排。”

    “真的嗎?”

    “當然,明天你就讓人去嘉德公司人事部報到。”李牧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他以爲溫濤會獅子大張口,比記者宋濤還黑。

    “李總,不怕你笑話,那位親戚是我愛人的親弟弟。他的工作,我一直沒有幫着解決,這不快連自己的家都不敢回了,一回去就少不了來自愛人的嘟囔和埋怨,那就拜託你了。”溫濤歡欣雀躍地說。

    “談不上,不過,我有個問題,想再諮詢一下。”

    “你說。”

    “案發現場除了我的指紋外,難道沒有其他人的嗎?”李牧猛搓着他的眉毛。

    “我可以對天發誓,沒有。”溫濤信誓旦旦的回答。可下一秒他又露出困惑的表情,“你不會被人給設計了吧!”

    李牧看起來不喜歡被人逼着思考這個問題,因爲自溫濤向他發誓那刻起,他已經確定自己被設計陷害了,只是他不知道是誰。或許是石猛口中那個兇狠殘忍的殺手,也有可能是指使殺手的那個神祕男人,而那個男人恰巧還叫徐仁銘。

    隨後他又露出某些成年男性臉上常見的表情,他們在童年的某個時候突然對生活大失所望,在接下來的餘生中,他們努力想要消除這種失望的感覺,卻從來沒能成功。

    “你說的很對,這年頭,我們需要搞定的事確實多到難以置信!”李牧心不在焉的總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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