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欲蓋彌彰 >第二十章:優先順序
    方形的陽光照射在幾份報紙上。

    陽光照亮了石猛的微笑和幾個頭版標題,包括:“血腥頭顱”、“廢墟肢解”,還有最短可能也是最棒的:“碎屍”。媒體向來喜歡捕風捉影,總挑些最有噱頭的字眼來吸引市民的眼球,就好像不這樣做,一份報紙都賣不出去似的。

    李牧無奈地直搖頭,這象徵着他們那一代的年代徹底不復存在。

    今早起牀時,他就覺得頭痛欲裂,全身細胞都在大叫大嚷,要求更多的酒精。他心煩意亂地放下手中報紙,靠在搖椅上,陷入沉思。從他那僵硬又扭曲的臉龐上不難看出:頭痛再次加劇

    趙正義最近幾天也是忙得暈頭晃腦。此時他無精打采的埋在局長孫嘉尚的辦公桌上。乾淨整潔的桌面,正擺放着今早新鮮出爐的幾份報紙。

    他想閉上眼睛,但孫嘉尚的視線朝他直射而來。趙正義看見他的嘴巴不斷地張開、變形、閉上,換言之,孫嘉尚正在說話,但趙正義卻像是頻道沒有對準,對他說的話接收不良。

    "結論是"孫嘉尚說,趙正義知道這時必須豎起耳朵認真聆聽,“從現在開始,這件案子屬於最優先順序,這可是慘無人道的謀殺碎屍案。該死的媒體朋友已經把我們逼到懸崖邊上了”

    “就這幾個人,怎麼查?”趙正義委屈地說,只不過說了這幾個字,就覺得頭蓋骨快要爆炸,“溫濤傳回了消息,現場一點指紋痕跡都沒留下。不過我們已經提取了被害人腦門上的那顆彈頭,也從被害人射入的傷痕中判斷出了槍支及子彈型號,接下來只能抓住槍支流向這條線索繼續追查。令人奇怪的是,通過技術比對,居然跟十字路口那起命案爲同一支槍械所爲,這也向我們傳達了一個信號,很有可能是連環謀殺。”

    孫嘉尚一臉愕然。“兩起命案,你懷疑是同一個兇手所爲?”他拖着留着小丁胡的下巴問,臉上青筋凸起。

    “沒錯,只是兩名被害人之間到底有什麼關聯,暫時無法確定。”趙正義自信地回答。但他內心很清楚從掌握的手頭資料來看,兩人之間毫無瓜葛,他們就像平行的兩條線,永遠不會交織在一起。

    “會不會偵查的方向錯了,我的意思是指判斷失誤。”孫嘉尚點燃一根香菸,開始吞雲吐霧,“十字路口那起命案屬於一槍斃命,乾淨利落,有可能是仇殺;但自建房殺人的流程卻繁瑣了許多,先是部分肢解,隨即補上一槍,最後碎屍。這名兇手,在我看來,更喜歡殺人時的感覺。換句話說他是毫無動機的殺人,更像一個嗜血的瘋子。”

    “有可能死者身上藏有兇手想要的東西,”趙正義按摩着自己的太陽穴,“所以,兇手臨時選擇了逼供,而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先從切掉兩隻耳朵開始”

    孫嘉尚舉起一隻手,打斷了趙正義滔滔不絕的話語,“那爲什麼死者死後,兇手還要繼續碎屍?照你的邏輯,兇手肯定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后才槍殺對方的。”

    “或許,兇手只是一時興起而已。”趙正義小聲咕噥道。

    “你在跟我開玩笑嗎?這句話居然可以通過一個刑偵隊隊長的口中說出。”孫嘉尚瞪着死魚般灰色的眼睛,大鼻頭上的毛細血管即將爆裂。“不清楚,就立馬去調查,我會給你增派人手。”

    趙正義嘆了口氣。“孫局,無論怎樣,我還是希望能堅持自己的意見。我隱約覺得這兩起命案絕對不是偶然,如果真的是連環兇殺案,那麼”

    孫嘉尚臉上露出嚴肅地表情,他很清楚這就意味着今後還會發生命案,只不過是哪個悲催的倒黴蛋就不得而知。

    “破案是你這個刑偵隊隊長最擅長的事,連環兇殺也好,不是也罷,我最多會給你一個月的時間,否則”他說。

    “問題是,”趙正義繼續說,“這名兇手有很強的的反偵察能力,他沒有留下任何指紋痕跡,除了滿地的死者殘骸,也沒有在命案現場附近露過臉。對於兇手來說,這是一場驚險刺激的遊戲,而好玩的遊戲肯定是玩得時間越長越好。所以,孫局,遊戲能否通關,我們做警察的還要有耐心纔行,一個月的時間肯定不夠。”

    孫嘉尚靠在椅背上,雙手五指指尖相對,沉浸在思緒中。他正在觀察趙正義,他像曬太陽取暖的蜥蜴般眨了眨眼,問說:“所以你也把這項調查工作看成遊戲?”

    趙正義點了點頭,不明白孫嘉尚究竟想說什麼。

    “哪一種遊戲?國際象棋嗎?”孫嘉尚不滿意的怒吼道。

    “呃,”趙正義暗自心想,“也許是矇住眼睛下國際象棋。”但他沒敢吭聲。

    孫嘉尚搖了搖頭:“所以你設想的這個兇手是典型的連環殺手、冷血殺人魔,他有高超的智商,傾向於找樂子、玩遊戲、尋刺激?”

    趙正義知道孫嘉尚想說什麼。

    “這個兇手”局長咂了咂嘴,彷彿正在品嚐這些字句,“基本上足以和你這個刑偵隊隊長匹敵?”

    趙正義嘆了口氣:“孫局,我不是從這個角度來看的。”

    “不是嗎?別忘了我也幹過刑偵隊隊長。我知道你想被認可,被證明,被讚揚。每個人類的內心都有一種被人需要的迫切想法。但是把握不好,榮譽不僅僅是轉瞬即逝的,而且不得不因此要承擔相應的後果。”

    趙正義低頭看着自己的雙手,他知道現在應該讓步了,可他還是維持天真的表情,嬉皮笑臉的說:“一個月的時間太短,兩個月太長,這樣45天內,我保證完成您佈置的任務。”

    孫嘉尚沉下臉,神情嚴峻。“臭小子,啥時候學會討價還價了,你的請求已經駁回,我們還有其他考慮。”他說,“在媒體朋友的大肆渲染下,市民們簡直瘋了,如果不能以最短的時間給他們一個滿意的答覆,你猜結果會怎麼樣?你考慮過這些嗎?”

    “沒有,”趙正義說,雙臂交疊胸前,“我只想抓到兇手,至於市民們的安撫,那是你們領導多操心的事。”

    趙正義知道這句話說出來等於不負責任,甚至變相的進行了人身攻擊,但話已出口,也擊中要害,最重要的是自己憋了一肚子的火氣已經燃燒殆盡。剩下就盡情迎接來自局長苦口婆心的洗禮和臭罵。然而孫嘉尚只是眼睛眨了兩下,他張開嘴又閉上了。這讓趙正義立刻感到羞愧。

    “我會全力以赴,保證完成任務。”他信誓旦旦地說,“當然是在官僚主義給了我有史以來最響亮的一記耳光之後。”

    趙正義不必等孫嘉尚回答就知道結果如何,他已看到局長眼中流露出感謝之意。

    李牧在搖椅上慢慢睜開雙眼,再次瞥向報紙。他一直很猶豫要不要跟趙正義談談石猛遇害的這起案子。如果他主動交代,雖然會得到一個“好市民獎”,甚至還有一筆豐厚的獎金,但他無形中出賣了兩個人,一位是殺人不眨眼的徐仁銘,另一位算是自己安插在警局內部的眼線溫濤法醫,他努力權衡着得失關係,終究難免陷入兩難境地。此時,他的眼眸裏似乎悶燒着黃色火焰,模糊難辨,猶如迎面駛來的汽車霧燈。他鼻孔歙張,呼吸濃重。李牧沒有笑的心情,卻還是笑了。惡魔必須被驅除,痛苦必須被淹沒,他點燃香菸,煙霧裊裊上升,他突然有了靈感,靈感總是毫無來由可言。

    “喂,我是趙正義警官。”趙正義不耐煩的說。

    “你好,趙警官,關於自建房那起碎屍案,我想應該可以爲您提供一些線索”聽筒那側的聲音空洞、嘶啞、發自咽喉,聲帶由於緊張而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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