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半妖傳 >第24章 獨闖敵營
    沈夢魚這一去就是一炷香時間,內裏毫無音訊,也不知那漆料換沒換成。

    眼看着巡邏將近,章牧之無法,只得與不苦暫行避開。

    好在他們行事小心,巡邏的官差行到此處也並未發生什麼不妥,就在巡邏剛離開不久,一道人影提着兩摞漆桶自高牆內躍了出來。

    不苦看見沈夢魚神色一喜,忍不住道:“公子,你看,沈姑娘出來了!”

    兩人忙將車拉了過去,將那四個漆桶嚴嚴實實綁在了車板上。

    “這四個漆桶是十分重要的證物,找個安全的地處好好存放。”

    “沈姑娘放心,這點小事兒就交給我不苦了。”

    沈夢魚點了點頭,幫二人將板車拉離縣衙巡邏範圍,這才鬆開手靠在板車旁深喘了口氣。

    “你怎麼了?”章牧之見她臉色十分蒼白,目光落下時忽而注意到她右手手背上似乎有什麼異常,他心下一急,立即上前欲要抓住她的右手腕,“可是受傷了?”

    誰知他指尖剛觸及到她的袖子,沈夢魚卻猛地一縮手,眼中閃過一絲警惕。

    許是看到她眼中來不及掩飾的防備,章牧之動作一滯,心往下沉了沉,竟有些莫名的憋悶。

    半晌他壓下心中那股不知名的心緒,又緩緩開口道:“前面就是醫館,不如我們去瞧瞧?”

    “不用,我休息休息便好。”

    沈夢魚別過眼,她知道自己的舉動多少有些冷漠,但她無法解釋自己是因爲方纔用多了妖力一時有些虛脫,她右手上細密的青鱗即便是妖族看見也萬分驚恐,莫說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了。

    “即便你身體壯如牛,也經不起如此疏忽,你若是擔心身份暴露,我也略懂些醫理,不行便先抓幾服藥回來,我替你調理調理如何?”

    那知章牧之卻並不是個輕言放棄的人。

    不苦在一旁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聽到自家公子說出這番話後才忍不住露出驚訝的神情來。

    他家自小嬌生慣養被滿府人捧在手心裏的公子,居然說要替別人調理身子,他差些忍不住問自家公子會生火熬藥否,但爲了公子面子,他最終還是憋住沒問出口。

    沈夢魚看着他半晌,本想再次拒絕,但她最終卻點了點頭。

    於是三人分頭,不苦尋處將這些有毒漆料藏起來,章牧之便與沈夢魚一同朝最近的醫館走去。

    這下只剩兩個人,氣氛便更顯得微妙了,然而兩人卻一路無話,誰都沒提起方纔那事兒。

    不到一會,醫館便到了。

    見沈夢魚沒有要看大夫的意思,章牧之也未強求,自行去了櫃檯配藥,沈夢魚見此便靠着醫館大門百無聊賴的四處看着,凡人的湯藥對她毫無用處,之所以答應過來,也不過是看在這呆子真心擔憂她的份上。

    如今她所煩之事還在那魔祟身上。

    按照思情二人的腳程,如今怕是已經將那封家狀帶到了平遙縣巡檢官的手上,就算明日那些官兵能趕到,但云湖山上的結界怕是維持不了這麼久,那魔祟遲早會發現問題,所以只有先將婁知縣和方師爺這兩個首腦給控制住,剩餘的那些凡人爪牙她才能放心交給旁人去做,她必須當機立斷,不能再拖下去了。

    最好的時機應當是明日的拜佛大會,魔祟真身向來畏光,而明日午時又是日光最強之時,他們必定會親自出面主持。

    但怕就怕,明日她一旦動手,那魔祟又有人皮護身,不懼怕暴露,她怕是無法顧及在場這麼多百姓……

    正在她一籌莫展之時,忽而見醫館門外急匆匆進來個抱着孩子的婦女,那孩子年約七八歲,一手捂着另一隻手背,疼的齜牙咧嘴滿頭大汗。

    裏頭的坐堂大夫見此立即走上前來扒開那孩子的手一看,嘴裏忍不住嘆氣道:“又是番石果,這已經是第八個了,你說你們這些搗蛋鬼,怕不是又把番石果當石榴摘了。”

    那母親聞言又怒又心疼的埋怨:“可不是,我就做飯時候一眨眼的功夫,這孩子就帶着一幫人上了樹,誰不知道那番石果是劇毒,偏生這小畜生不長眼還不長記性!”

    說着她氣得不行,又朝着自己孩子屁股上甩了一巴掌,打得那孩子嗷的一聲痛叫,忍不住舉起了那隻受傷的手,正巧讓他身後的沈夢魚瞧了個仔細。

    只見那手背巴掌大的皮膚上滿是可怖的紅腫膿包,有些已經皮開肉綻露出猩紅的血肉來。

    那大夫立即帶着母子兩進去,利索拿出一瓶藥粉撒了上去,嘴中還不往囑咐道:“這番石果外表酷似石榴,卻皮青肉硬枝葉也區別甚大,那汁液可是能腐蝕皮肉的劇毒,再多幾滴,你這孩子的手便會廢了,千萬記住,往後莫要讓孩子再靠近那番石果樹,待過了成熟季,果子全落了便好了。”

    番石果汁液能腐蝕皮肉?

    沈夢魚聽着目光驟然一亮,眼珠轉了幾轉,待章牧之走過來之後,她便道:“我還有事情要辦,你先回周家。”

    她剛要轉身離開,卻被章牧之一手抓住。

    只聽他道:“你打算獨自去對付那人,是不是?”

    她轉身向他看去,只見他目光篤定,似乎已經猜出了什麼。

    “你方纔出來時,身上有血腥氣,雖然十分細微。”章牧之看着她緩緩道,“那假馬碩進衙門時我注意過,你與他已經正面交了手,對嗎?交了手,卻未引起騷亂,還能全身而退……你對那假馬碩做了什麼?”

    沈夢魚幽幽看他,半晌道:“章牧之,有時候我很佩服你有超出常人的敏銳和聰明,但人若是太過好奇,是會把自己的命給搭進去的,明白嗎?”

    章牧之卻依舊平靜的看着她,他似乎根本不在意她語氣中的威脅,甚至相反,他似乎從這層威脅中越發肯定了什麼。

    他慢慢放開她的手,語氣中幾多疏離幾多冷淡:“你殺了他,對嗎?”

    “即便我盡力在謀劃最妥善的計策,即便我對你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但是沈夢魚,你其實從未信過我,所以你事先發現那漆木林場有問題,順勢獨自上了山,表面上同意我換漆,實際上也是趁機去殺人……”

    “在你眼裏,我到底算什麼?”

    街道上突起秋風,“轟隆”一道雷聲響徹天際,幾滴碎雨滴落在兩人身前,在青灰地磚上暈開一排水漬,極像是在兩人之間劃出了一道涇渭分明的線。

    似是被他眼中的質問和認真灼痛了眼,沈夢魚默默扭開臉,極力忽略心中那股莫名憋悶的情緒,故作平淡道:“你我不過萍水相逢,本不是一路人,你也無需對我坦誠。”

    “是嗎?”半晌,章牧之自嘲一聲:“原來是我自作多情了……那便祝沈姑娘此去成功。”

    說着他端端正正行了個禮,便轉身背對離開。

    沈夢魚深深看着他的背影,眸中複雜萬分,最終一言未發,也慢慢轉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遠處不苦剛趕過來,誰知一看便看見這氣氛十分不對勁的一幕,他忙迎上自家公子,又瞄了一眼越走越遠的沈夢魚,忙問公子道:“公子,怎麼回事?沈姑娘怎麼自己離開了?你們不一起繼續查案了?”

    “沒什麼好查的了。”

    章牧之面無表情,語氣平靜的讓不苦心裏直發毛。

    他哭喪着臉道:“可別啊,都做到這個份上了,沈姑娘那性子肯定又是單槍匹馬去闖賊營,你放心她一個人……”

    “那又如何!”章牧之身子猛然一停,語氣驟然一重,“她本不需要我,我確實也未曾幫過她幾分,白白貼上去,反倒遭人厭。”

    不苦嚇了一跳,抿了抿嘴,跟在他身後走了許久,才壯着膽子問道:“公子……你和沈姑娘方纔是不是吵架了?”

    他看了看他提在手上亂晃的藥包,又小心翼翼道:“沈姑娘身有舊傷,她若是真出了什麼意外……”

    章牧之腳步一頓,半晌嘆息一聲,似無奈萬分:“那兩錠金子可帶了?”

    不苦點了點頭:“這麼貴重的東西,我自然隨身帶着的。”

    “前面便是錢莊,去換成碎銀僱些小乞丐去婁府和縣衙門口守着,有任何動靜都要隨時來報。”

    “是,公子。”

    另一頭,沈夢魚與章牧之分開之後,她徑直找了醫館中那對母子,花了些銀子問出了那番石果的位置,不到一刻便採滿了布囊,又回到了縣衙。

    一路靈巧躲過巡邏,她又鑽入了之前她曾藏過漆桶的那個空房,裏頭躺着的正是那飛毛鼠的屍身,只不過他死後顯露了真身,不過才半人大小,塞在人皮裏空了一半,看起來頗爲詭異。若不是她故意封住了門窗,又用妖力設置了個小結界,怕是早就被人發現了端倪。

    她將那番石果用妖力碾磨成汁,存入瓷罐之中,然後將目光投向了那張人皮。

    因爲雲湖山上那場惡鬥,已經消耗了她過多妖力,今日還未恢復因這飛毛鼠又損了一些,她若是真隻身硬闖,怕是勝算無多,除非……

    她想了想,起身走到那張人皮前,只見這人皮上下到處都是破口,只有那張臉還算能將就。

    她想了想,執起假馬碩的大刀將那張臉皮割了下來,放在手中顛了顛。

    多虧這馬碩身量不高,倒是值得冒一回險。

    她想着嘴角扯出一抹笑,右手再次放出妖力,緩緩將那麪皮貼到了自己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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