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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山洞裏很潮溼,悶悶的。

    山洞裏安靜得古怪,所有人站在一面石壁前,一言不發。

    他們都對這幅壁畫所刻的內容無比震驚。

    死了。

    那個在記載中留下三歲小皇帝,獨自出逃的古梁倒數第二任皇帝,在出逃途中,死了。

    平地驚雷!

    古梁歷史要有巨大震動了。

    張教授最先回過神,招呼學生:“快快快,這個要重點記錄,重點編號。”

    楊辨章看着壁畫,久久回不過神,張教授推推他:“誒,你也不知道這段歷史?”

    楊辨章怔怔地搖搖頭。

    他要是能知道就怪了。

    楊辨章緊緊地盯着牆上的壁畫,忽然,一滴雨水從他的頭頂滴下來,砸在他的臉上。

    他反應過來,他想,他應該知道這個將軍是誰了。

    楊辨章戴上斗笠,轉身離開:“我出去一趟。”

    桃源山在城區西邊,衛平野拍宣傳片的地方在城區東邊。

    但是今天,衛平野出外景了,就在桃源山山腳下。

    衛平野披着盔甲,騎在馬背上,動作流暢地揮舞長戟。

    衛平野的部分很簡單,一個十幾秒的鏡頭,他不需要武術指導,自己可以設計武打動作,只需要攝像師安排機位,全方位拍攝他的“颯爽英姿”就好了。

    後來忽然下雨了,他們急急忙忙地把東西收起來,衛平野也就抱着道具,蹲在帳篷

    天氣預報也沒說今天下雨啊。

    不知道過了多久,雨勢轉小,山裏還起了霧,白濛濛的。

    衛平野對導演提了個建議:“導演,現在的感覺很不錯,在小雨裏來一條,怎麼樣?”

    導演也覺得可以,於是他們重新開始工作。

    楊辨章到達山下的拍攝場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衛平野騎在馬上,揮舞長戟,和巖刻壁畫上一模一樣。

    好,好得很,衛平野一直都在瞞着他。

    楊辨章深吸一口氣,站在劇組拉的警戒線外面站好,抱着手,等着。

    半個小時後,雨停了,衛平野再拍了幾條,導演說可以了,他便翻身下馬,把長刀丟還給道具組,然後摘下頭盔,脫掉鎧甲。

    他穿着黑色的中衣,站在帳篷裏,用毛巾擦擦自己臉上和頭上的雨水。

    一扭頭,就看見了站在外面的楊辨章。

    楊辨章披着雨衣,戴着斗笠,雨水在箬葉上匯聚,從斗笠邊緣滑落。

    楊辨章一臉嚴肅地看着他。

    衛平野的感覺不是很好,他頓了一下,然後走上前。

    “咋了?太傅來找我一起喫飯?我馬上收工了。”

    楊辨章看着他,低聲道:“你果然有事瞞着我。”

    “啥?”

    楊辨章正色道:“是你。”

    衛平野皺眉,擦了擦臉:“啥就是我?”

    “你殺了靈帝。”

    “哪個靈帝?”衛平野從來不記這些東西,諡號封號之類的。

    楊辨章正色道:“老皇帝。”

    衛平野的表情頓了一下:“咋?你咋知道的?”

    楊辨章一臉瞭然,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我就知道是你。”

    站在這裏的半個小時,楊辨章迅速梳理了一下古代發生的事情。

    “那個時候,齊國兵臨城下,小陛下被推上皇位。我寫了降書,準備乞降,我讓你出城去送降書,我和成公公留在宮裏,陪着小陛下,順便等你的消息。”

    “結果你,你送完降書,你追上了皇帝出逃的隊伍,你一刀殺了他,對不對?”

    算了,反正被發現了。

    衛平野乾脆理直氣壯地叉着腰,坦坦蕩蕩:“咋?你還要把我抓進大牢?都好幾千年了。”

    “你……”楊辨章四十來年所受的教育,塑造而成的忠君觀念,在此刻受到了莫大的衝擊。

    他說不出話,甚至無法直視衛平野。

    這個亂、臣、賊、子!

    衛平野回頭看看四周,確認其他人都在工作,沒有人注意他們。

    他轉回頭,朝楊辨章伸出兩隻手:“那你把我抓回去得了。”

    楊辨章氣得一把拂開他的手:“你這個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衛平野一聽這話,臉色也變了,但是他嘴笨,拽不了文,找不到一句簡單的話來回他:“楊辨章,我……你……”

    楊辨章嘆了口氣,別過頭去,不再看他。

    衛平野煩得不行,揪着頭髮,原地轉起圈圈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知道了得這樣。”

    他轉回來:“這件事情與你無關,是我自己自作主張。你放心,等你死了,就是他蕭家上下,除了小陛下,他們幾十個皇帝來討債,那也賴不到你頭上。”

    楊辨章輕聲道:“我不是擔心這個。”

    衛平野彷彿沒聽見,提高了音量:“這本來就是我的事,我老早就想殺他了,他就是個狗東西,他幹過一件人事嗎?”

    “我跟你說,要是二十年前,我是說幾千年前的二十年前,我十八歲的時候,要不是你……你擱西北鎮着,我他孃的早就反了,二十年前我就得把他的狗頭砍了。”

    衛平野指着楊辨章:“當時是你,就是你在西北軍營裏教書,你非把我的名字——我本來就叫‘衛野’,你這個死讀書的,你非給我加一個‘平’字,說這樣更好聽,把我的名字改了。”

    “我當時想着是你給我改的名字,我纔沒造反。我本來是要造反的,是我讓那個狗東西多活了二十年,我沒殺他,他得感謝我,我殺他了,那是他的報應,你懂了嗎?”

    “他貶了你八次,八次,還把我喊回去殺豬,還有小陛下,小陛下才三歲,三歲,那麼一小隻,他讓小陛下去送死,他就該死。”

    楊辨章試圖打斷他:“我知道,你冷靜……”

    衛平野根本冷靜不下來:“姓楊的,你這麼聰明,你就沒有想過,皇帝寢宮怎麼會忽然起火?當時宮裏就只剩下我們和小陛下,是誰要燒死我們?”

    衛平野兩隻手按着楊辨章的肩膀,緊緊地按着,目光堅定:“楊辨章楊太傅,聽我的,他本來就該死,這件事情,你知道了就裝不知道,不用你摻和。”

    這邊的動靜太大了,引起了一些注意。

    衛平野回過頭,吼了一嗓子:“沒事,排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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