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幹了幾年了，工地上一直是直到過年纔會結點賬，平常手裏根本沒錢。
他們最窮的時候，兜裏面只剩一毛二。
石頭媽本來沒想到這一茬兒，只是跟兒子生份了，纔會忍不住掉眼淚，聽到石頭爸又提這一茬兒，她一腳踩到了他腳上。
“哎喲……”
石頭爸努力抑制自己的驚叫聲，可是還是發出了聲響。
在前面摘草莓的趙奶奶回過頭，一看是自己兒子，兒媳婦在鬧，沒好氣的，“你們兩個都多大人了！”
還跟個小孩子一樣。
小石頭也轉過頭，看到那種媽媽生氣，爸爸敢怒不敢言的畫面，他忍不住彎了彎脣。
偷偷笑了笑後，又覺得自己這樣不地道，轉過去一臉關切的看着爸爸，輕聲問：“沒事吧？”
“沒事沒事！”
石頭爸搖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爸爸不小心踩到腳了，你玩兒去，不用管爸爸！”
石頭媽在背後，用手重重的擰了一下石頭爸的腰。
兒子過來關心你，也不知道好好培養一下父子感情，就這麼讓他去玩兒去，怎麼當爸爸的？
石頭爸又想叫了。
自己媳婦兒總是會這一招，突如其來的擰自己的腰，不知道自己腰最怕疼嗎？
小石頭遊弋不定的看了看自己爸爸媽媽。
正猶豫着要不要走，祁文燁把他給拉走了。
一邊走，一邊教育他：“以後碰到人家夫妻兩個吵吵鬧鬧，你可別傻兮兮的過去勸架。”
小石頭低聲的問：“爲什麼？”
那聲音小的像蚊子哼哼，唯恐別人聽到。
可他小聲，祁文燁卻不知道小聲，他還聲音特別大的說：“你一個小孩子又怎麼可能分辨的出來，他們是在吵架，還是在打情罵俏？”
“……”
石頭媽和石頭爸的臉都不約而同的紅了。
這個年代的人，臉皮還很薄，被一個小孩子這麼說，頗有種無地自容的感覺。
偏偏祁文燁還沒有自覺，又添了一句話：“我哥哥嫂子他們就是這樣，哦，不對，是大哥大嫂，我二哥二嫂他們不吵架。”
無辜躺槍的祁明安和吳愛珍：“……”
“是嗎？”
小石頭小聲的問。
還是小孩子的他搞不懂什麼是吵架，什麼是打情罵俏，不過想到剛纔爸爸媽媽的畫面，他又暗暗的點了點頭。
剛纔如果是吵架，他會很反感，很害怕，不過他都沒有，只是感覺很好笑。
那肯定不是吵架，是爸爸媽媽在培養感情。
小石頭越想越感覺對，回頭看了一眼還不自在的爸爸媽媽，立刻拉着祁文燁走遠點。
爸爸媽媽培養感情，他們不能打擾。
想跟兒子培養感情的石頭媽看到兒子越走越遠，忍不住咬了咬牙關，又狠狠的踩了一腳石頭爸。
踩的石頭爸朝天翻着白眼，“我這次沒有惹到你吧？”
“惹到我了。”
石頭媽不講道理起來，“我讓你胡亂說話，讓你不陪兒子玩，讓你不缺錢……”
一輩人不說一輩人，趙奶奶只說了那麼一句，就跟劉翠花一起向另一邊走遠了，明明是一個大棚，好像分成了幾派。
不過劉翠花跟她一走遠，便搖頭笑起來：“你兒媳婦還真有你年輕時候的影子。”
那時候，趙奶奶也是把老伴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趙奶奶拍了拍腦袋，那頭，疼啊。
“我倒希望我的兒子像我一點兒，那也不至於幹了那麼長時間的活，到現在一分錢也拿不到！”
“咋回事兒？幹了活兒不給錢？”
趙奶奶以前很少在外面說過自家人的事，這次實在是忍不住，“倆人在外面了一年，也就剛開始去的時候給了一點兒錢，還是之前幹活兒結的賬，又白乾了一年，什麼也拿不到！”
“就這，還老愛往外面跑。”
“這怎麼行？不結賬的老闆可是沒信用，那還在那幹什麼？”
劉翠花皺着眉頭道。
趙奶奶聞言，不禁搖頭嘆息。
這麼淺的道理，她懂，兒子兒媳婦都不懂。
不，兩個人其實也懂，只是不幹活，什麼錢也沒有。
“唉！”
趙奶奶嘆息了一聲，“管不住！”
兒大不由母，更何況已經娶了妻的兒子。
實際上，做主的那個人是媳婦兒。
不過媳婦兒心氣重，也是想要孫子過上好日子。
劉翠花在旁邊勸了幾句。
這年頭掙個錢，是真不容易。
趙奶奶和劉翠花議論的聲音很小，不過都在一個大棚裏，還是有隱約的聲音傳過來。
石頭媽眼又紅了。
她又何嘗不想留在家裏面陪着小石頭，可留在家裏，一家人守着幾塊地，怎麼養活兒子？
過不久，兒子就要上學，花錢的日子還在後面呢，哪兒能留家裏？
石頭爸無聲的拍了拍石頭媽的肩膀。
媳婦兒的苦他知道，他孃的苦他也清楚，作爲一家之主，沒能顧得了家庭，也沒能掙得了錢，都是他的錯。
孟瑤也隱約聽了一耳朵，不禁悄悄瞅了瞅小石頭的爸媽。
老闆不給錢就換一家嘛，幹嘛要一直在那裏幹，不是打白工嗎？
孟瑤疑惑，祁文燁也疑惑，他還直愣愣的問了出來。
“叔叔嬸嬸，你們幹活那裏不給錢，爲什麼還給他們幹啊？”
“……”
本來是件隱祕的事，被祁文燁這麼一嚷嚷，愣是搞成了明面。
不過似乎也不用搞什麼神祕了。
石頭爸撓了撓頭，嗡着聲，說：“不是不給錢，是給錢給的不及時。”
石頭媽不禁又瞪了眼石頭爸。
說的是什麼話，給的不及時，他們幹了三年的活，一年的也沒結清，這叫不及時？
石頭媽想着幹活以及要賬的心酸，便忍不住嘆了口氣，“不幹又能幹什麼？哪兒有那麼容易？”
要是真容易，他們早就換活幹了，哪兒裏會一直待在那裏？
趙奶奶張了張嘴，本來想說別出去了，不過到底沒說。
不出去，一家人生活總是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