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霖希端着碗出來,“好了。”
“嗯。”
他做的是蝦皮雞蛋麪,湯看着就清淡甜美。
穆霖希看着他說:“有沒有去醫院檢查過?”
凌霽雲咬斷面條,說:“嗯,是胃炎,可能因爲喝了酒。”
胃病不是一天兩天造成的,養起來也需要花費不少心思,穆霖希說:“以後別有空着肚子的機會。”
凌霽雲低着頭喝湯,“知道了。”
穆霖希看着他有些低落,又低聲說:“不是責怪你。”
“關心我。”凌霽雲還是沒擡頭,說,“我懂。”
穆霖希喉嚨哽了一下,喝了口水。
他想伸出手,把那些創口填平。看見這樣的凌霽雲,他還是想像曾經那樣抱一抱他。
病痛讓凌霽雲早早就想休息,他夜半醒來摸着上了個廁所,看見客廳的燈還亮着。
光亮來自投影儀。
“沒睡嗎?”凌霽雲看見穆霖希在沙發上半躺着,披着毯子。
穆霖希說:“沒有,等會兒睡。”
凌霽雲走過去坐下,看着牆上的電影,是《超脫》。
“看這個不會更睡不着嗎?”
“隨便打開看看。”穆霖希看什麼都無所謂,就是心裏有些煩亂,並沒有看多少進腦子裏。
凌霽雲也坐着看,他們沒有再說話。他們看似很認真地看着電影,光亮在他們的臉上閃爍變化。
影片已經到了結尾,亨利坐在荒墟的教室念着詩。
一直到演員表順完,他們都沒有動作,像是雕塑藝術品一般。
他們也都在等着自我的超脫。
沉寂中,穆霖希說:“對不起。”
凌霽雲看過去,只看見了側着低下的臉,沉默了許久,說:“你沒有錯。”
穆霖希失神地說:“是嗎?”
吃藥治標不治本,但好歹能治治。穆霖希想象不出,凌霽雲沒有任何藥物介入的那些年是怎麼過來的。
兩年前,凌霽雲發的消息說:“我覺得我有些心理問題,可以諮詢一下嗎?”
他那時候發出來,大概也做了不少心理建設。要不要告訴他,即使這邊的他完全不知道對面是誰。
穆霖希轉頭看着他,沒有剋制住自己,伸出手抱着他。
突來的身體接觸,凌霽雲有些反應不過來,機械地擡起手回抱過去。
體溫透過接觸傳遞,他們再次給了彼此溫度。
投影儀進入休眠狀態,燈全滅了,但他們還是找到了光源。
他們是彼此的光。輕柔的呼吸聲留在他們的耳畔,青檸的味道從皮膚上騰起。
凌霽雲靠着脣摸着穆霖希的脖,再到下頜,再到溼潤的脣。
口水吞嚥的聲音隱匿在黑暗中,“咳咳。”
穆霖希鬆開他,問:“怎麼了?”
凌霽雲沒緩過來,“咳咳。被嗆到了。”
“我的還是你的?”
“當然是我……”凌霽雲沒說完,頓了一下,又輕聲說,“也有你的。”
一時之間有些尷尬,穆霖希拉着他的衣服,“先睡吧。”
穆霖希打開手機,點着電筒的光,一下子亮堂起來,兩個人都不太適應。手腳都不太靈便似的走到臥室門口。
凌霽雲打開門又回頭說:“早點睡,明天不是上班嗎?”
“嗯,睡吧。”穆霖希打開隔壁的門進去。
他躺牀上,聽見了隔壁牀發出重物砸出來的聲音。
第二天早上,凌霽雲醒來時間還早。他的靈魂從甦醒,心情就開始雀躍。他出門,穆霖希剛好打開門。
“早。”穆霖希首先打了招呼。
凌霽雲笑着說:“早。”
兩個人一起走進洗浴間,洗浴間並不大,站在一起有些擠。穆霖希等着凌霽雲擦臉,他把凌霽雲的衣服往後拉。
凌霽雲知道自己的衣服又貼到洗漱臺了。
他帶着歉意說:“好啦。”
穆霖希洗完臉轉身,就被人堵住親了上來。秋天的水溫冰冰涼涼的,他們的脣都沒回溫。
穆霖希後背抵着洗漱臺,半坐在上面,凌霽雲跟着靠過去,他手上按着凌霽雲的腰。鏡子前後的映像,都有些旖旎。
“喫什麼?”穆霖希抽着空問。
“隨便都行。”
穆霖希看着凌霽雲擡高的腿,膝蓋頂在洗漱臺上,“您這腿無處安放了是嗎?”
“那不是太長了。”凌霽雲把腿放下,讓穆霖希起來。
“我要去上班,花的時間還挺多的。”穆霖希解釋說。
凌霽雲點頭,很乖地說:“嗯,理解。”
穆霖希做早餐的時候,凌霽雲對他說:“昨晚做的麪條好喫。”
“行,知道了。”穆霖希笑着說。這是以後可以繼續把這道菜搬上餐桌的意思了,以前做的新菜他就經常說這句話當作暗示。
“行。”凌霽雲看今天的是蛋花粥,“你每天都只吃粥嗎?”
“給你做的啊。”
“這也太寡淡了吧。”他站在旁邊,看得他一臉痛苦面具。任他在廣州生活了這麼多年,也覺得淡了些。
穆霖希不容拒絕道:“先養養,以後再說。”
喫完之後,穆霖希就要出門了。凌霽雲看着他轉了一圈,把東西準備好。等他空了,看向自己,說:“我可以跟着去嗎?”
“可能有些無聊。”穆霖希沒多想,但看他挺想去,打個預防針。
凌霽雲起身,跑進臥室裏飛速地換了衣服,穆霖希遞了件大衣給他。天有點冷。
其實出門的時間還挺早的,但明顯也需要趕時間。凌霽雲跟着進了地鐵站,緊跟着人。早高峯的地鐵,彼此之間沒什麼空。
凌霽雲工作時間比較自由,而且工作的地點也很靈便,並不需要每天這樣上下班。
他看着周圍,大多數人都帶着早晨的迷濛。穆霖希每天大概也是這樣開始新的一天,再帶着一身疲憊在這裏結束一天。
躍入人海,誰都是平凡的一點,過着不起微瀾的生活。
他們靠着角落,穆霖希以爲他想說什麼,把臉側過去,被他蹭了一下臉。
穆霖希的表情因爲這一下帶着鮮亮,像是春風拂面,都是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