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榆遲的一個“嗯”,讓季嶼忙了好一會。

    先是安排好隊內練習,再去跟節目組工作人員請假,最後洗澡換衣服,才趕在季榆遲來接他時,堪堪準備好。

    晚餐的地點離集訓地不遠,是一家環境優雅的西餐廳。

    季嶼發現季榆遲很喜歡西餐,不管是跟朋友喫飯、在家做飯,都偏向西餐。

    他暗暗將季榆遲這一習慣記在心裏。

    爲今天又多瞭解了一點他,而暗自歡愉。

    季嶼喫過了,點餐的時候只要了一份小甜點。

    他今晚的目的主要是盯着季榆遲好好喫飯,甜點只是陪喫。

    季榆遲動作優雅地切牛排時,季嶼有一下沒一下地挖着一顆香草味的冰淇淋球喫:“榆遲哥哥,你跟鬱家爸媽關係怎麼樣?”

    想了又想,季嶼還是覺得顧歸靈說的“媽媽”不可能是他現實世界的影后媽媽。

    是鬱媽媽更合理一些。

    所以他想直接從季榆遲這得到答案,哪怕真的弄錯了對象,他也很想了解季榆遲以前的生活。

    或者說,任何時候的季榆遲,他都想了解。

    許是沒想到他忽然提及這個,季榆遲切牛排的動作一頓,而後擡眸看他,反問:“想知道鬱家父母?”

    季嶼將帶着奶油的勺子放進嘴裏,迎上他探究的目光,點了點頭:“嗯嗯嗯。”

    季榆遲切牛排的動作更緩了些。

    他在回憶他的前十六年。

    ——乏善可陳。

    季榆遲只能想到這四個字。

    自他有意識起,學東西就特別快,被周遭譽爲“神童”。

    正因爲如此,鬱家媽媽在他很小時就做了家庭主婦,無論是他小學、初中、高中,還是研究生,都在爲他陪讀。

    雖然他一直跳級、跳級、跳級,別人要花十幾年時間才能完成的學業,在他這裏短短几年就全部結束了。

    但因爲年紀小,鬱家父母不放心,不同意他一個人住校,鬱家媽媽便包辦了他的喫喝住行。

    他一頭扎進學業和研究裏,待在學校和研究室的時間更多,跟鬱家媽媽同處和交流並不多。

    又許是他天生性子冷漠,他們“母子”談不上感情多深。

    但對於那個女人,他是感激的。

    關於鬱家爸爸……

    他印象不深。

    他常年求學在外,鬱家爸爸則始終泡在他那間小小的公司裏。

    事業雖沒什麼起色,好歹能讓一家人喫穿不愁。

    嚴謹來說,鬱家也算是小康之家?

    季榆遲思忖着定義他曾經的家庭。

    十六歲以前,他也以爲自己是神童,學什麼都可以一點就通,無論是知識,還是從商。

    否則怎麼定義他十六歲就創辦了名赫一時的“金鑰匙”輔導品牌呢?

    直到他讀了博,鬱家媽媽結束陪讀生涯回了家。

    也就是那不久之後,鬱家父母因爲一場意外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他不得不去接手鬱家那家風雨飄搖的小公司時,連夜有了一個創辦“速派”短視頻app的想法。

    他才發現他的“神童”好像有跡可循——

    冥冥之中,好似一切都曾發生過,他學過的知識,瞭解的從商經驗,甚至包括他接下來要創辦的短視頻品牌。

    在另一個世界,他都曾經歷過。

    或許沒有他在這裏這般輕易簡單,可能……花費了很多時間和精力,也吃盡苦頭,受盡冷暖。

    但他最終還是成功了的,然後這些東西印在了他的腦子裏,在他不知道的時間再次變成了他的財富。

    “速派”創建起來很簡單,像是被一股靈感引領着,很快在全國,不,全世界都流行起來,不僅被各大品牌,各類明星藝人、網紅博主當作鞏固人氣的平臺,還成爲了華夏對外傳播文化的重要窗口。

    他的身價水漲船高,財富也越壘越高,很快成爲富豪榜前三的人物。

    彼時,他只是覺得自己有點特殊,彷彿小說裏自帶金手指的主角。

    忙碌,但無波無瀾地又過了兩年……

    季家老爺子忽然找到了他。

    當他得知自己是被鬱家抱錯的孩子時,他真的覺得好笑。

    那會,他就想過,難不成自己穿越了,或者穿書了?

    真的成了小說裏的主角。

    聽完季家老爺子的講述和要求,他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他從來不是善人,願意接手鬱家的小公司並將其發展壯大,是因爲鬱家的養育之恩。

    季家,憑什麼?!

    直至——

    他從老爺子的書房出來,還沒來得及離開,就被……

    季榆遲擡眼,看了看對面還含着湯勺巴巴等他答案的少年。

    就被眼前的少年攥住了手,一路拖到季家老宅的轉角處,而後神色慌張地跟他說:“我是季嶼……”

    我是季嶼。

    短短四字,讓他原本遙遠而模糊的記憶迅速歸攏。

    之所以說遙遠而模糊,在他看來,應該是時隔了十八年的前世。

    前世,他自年少起喜歡過一個男生,他就叫季嶼。

    爲了他,他努力了很久、隱忍了很久,最終功成名就,以爲達到了足以與他匹配的高度,他嘗試約人出來,跟他表白。

    但在他滿懷忐忑與期待與他見面的路上,他得知了一個消息——那個一無所知的少年車禍去世了。

    再見他,是他們分別後的第三年,他的追悼會上。

    他只看到了一張眉眼彎彎、乾淨漂亮的黑白照。

    而那句“我是季嶼”,他也記起了。

    ——是前世,他十歲那年。

    一個漂亮的小男孩,跟着他天仙一樣的媽媽來到他們孤兒院,小男孩笑得眉眼彎彎,遞給他一瓶甜牛奶。

    “我是季嶼,哥哥你叫什麼呀?”

    那會,他想的是什麼呢?

    ——不愧是影后的孩子,口氣就是大,不是“我叫季嶼”,而是“我是季嶼”。

    第二想法呢?

    ——都多大人了,還喝甜牛奶,以爲是幼兒園的小朋友嗎?

    第三想法——他真好看。

    一如在今生第一次看見他,哪怕他滿眼驚恐和慌張,他的第一反應,依然是——他真好看。

    再如現在,哪怕眼前的少年咬着勺子呆呆的,他還是覺得——他真好看。

    季榆遲在心裏自嘲一笑,沒想到他是個顏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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