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張銀笙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身處醫院了。

    消毒水的味道充斥在鼻腔周圍,腦袋還暈乎乎的,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只是身體還殘留着那段恐怖的記憶,正輕微地抖動着。

    昏迷前的記憶漸漸復甦,他記得他原本是在岩石上發呆來着,然後就是一股大力將他推了下去。

    沒見過豬跑也見過豬叫,他原本是可以浮上水面的,但是那個和他一起掉下來的人卻死死的抓住了他的腳,無論他怎麼甩怎麼打都不鬆手,氣的他內心狂怒不已。

    卻只能啞聲怒罵。

    “感覺還好嗎?”

    旁邊凳子上坐着一個男人,是秦愈,雖然語氣生硬,但是他還是能從這句話裏聽出來一絲關心。

    張銀笙輕咳兩聲,啞着聲道:“一點都不好,但是你摸一摸我也許就好了。”

    這種時候不示弱,還等什麼時候?

    “看樣子你也沒有什麼事,還能說話。”

    見張銀笙還能厚着臉的朝他撒歡耍賴,緊着的一顆突然就放鬆了。

    秦愈頷首,朝外面喊了一句:“人醒了。”

    此話一出,病房的門就被人大力潦草地推開,聞容腳步飛快,幾秒就到了張銀笙面前。

    他眼眶微紅,眼尾閃着淚光,看到張銀笙蒼白的面龐,虛弱的身體,頓時就哽咽了,顫着嗓子說:

    “阿笙,我對不起你,我沒能阻止那個男的……”他狠狠揉了一把眼角,愧疚的不敢看牀上的青年,“如果不是秦總及時趕到,我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隨着聞容的描述,張銀笙漸漸知道了在他落水後發生的所有事。

    秦愈見何清遲遲沒有回來,出於安全考慮,叫上醫生後便一同趕往岩石下方的海域,那裏水深,隨時都有溺水的風險。

    到了那邊後才發現,劇烈晃動的水下,是四個人的拉鋸戰。

    最後還是秦愈一拳打到了那個黑衣男子的臉上,後腦勺被秦愈的另一隻手禁錮住,就是想躲都躲不掉,硬生生捱了好幾拳後才鬆了手。

    這才把他從死門關裏救回來。

    “是啊是啊,小美人你可不知道,你那時臉色慘白慘白的,我們小愈愈都緊張死了。”醫生從秦愈身後竄出來,朝着張銀笙挑了挑細長的眉毛。

    “還罵我沒有用呢。”醫生嘻嘻一笑,“小美人,我真心覺得,你無論是什麼樣都好看,也難怪我們小愈愈被你吸引了。”

    “嫌活的不夠久是不是?”

    陰晦的眸子微微眯起,危險地瞥向了旁邊嬉皮笑臉的醫生。

    醫生不甘示弱地挑眉回擊,然後趁着男人生氣之前朝張銀笙擠了個眉眼就跑了。

    也不知道又跑哪玩去了。

    “何清呢?他怎麼樣?”

    張銀笙有些擔心何清,聞容爲了讓他安心,草草的略過了這部分,並沒有具體的說明何清被帶上岸後怎麼樣了。

    “他沒事,只是受了點寒,讓他回去了。”

    剛張開嘴的聞容溫怒地瞪了眼秦愈,這傢伙一點憐惜的意味都沒有,不知道阿笙才醒嗎。

    秦愈慢條斯理地轉了轉手腕,輕飄飄的掃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嘲諷道:“沒用。”

    連一個男人都打不過。

    兩個人劍拔弩張,頗有一種要打起來的氣勢。

    張銀笙無奈地嘆了口氣,手上還掛着吊針,不能隨便亂動,只好睜着一雙充斥着水意的眸子望了過去。

    聲音嬌嬌柔柔的:“秦愈,我頭疼。”

    秦愈聽見這矯揉造作讓人酥麻的語調,脊背一麻,冽厲開口:“忍着。”

    如果不是耳尖那一抹粉紅,張銀笙還真就被唬到不敢吱聲。

    “忍不了,想要秦總的摸摸。”

    這話說完,沒等他先噁心一番,聞容就已經臉色蒼白,以身體不適爲由離開了,說是手機聯繫。

    出了門的他不再掩飾壓抑的情緒,眼眸中閃過一絲厲色,還有恨意。

    “怎麼,還念念不捨呢,我們之間的賬也該算算了。”

    見青年不捨的表情,秦愈悠閒地翹着二郎腿,輕嗤一聲。

    嗤笑聲入耳,張銀笙清楚的知道這是專門嘲諷自己的。也對,上一秒還對着秦愈柔聲細語求安慰求摸,見聞容離開了又擔憂來擔心去的。

    任誰都會覺得他是個欺騙人感情的渣男吧。

    真的是欲哭無淚。

    輕輕呼了口氣,他問:“你很擔心我嗎?”

    “別想多了,我只是想要搞清楚一件事。”秦愈依然悠閒懶散,似乎一點都不在意青年的死活,低聲再次拋出了讓人頭疼的問題。

    “你真的沒有傷害過何清嗎?”

    “先別急着解釋,我手裏有一個視頻,要不你先看看再說。”男人冷冽寒風般的神情掛在臉上,隨後把視頻放給青年看,“免得前後邏輯不通。”

    張銀笙愣怔片刻,不是說沒有視頻的嗎?難道上次是在詐他?

    視頻已經做了處理,模糊的景象漸漸清晰,可以看到裏面的“張銀笙”不耐煩的甩了何清一巴掌,二人糾葛了一會便雙雙墜了河。

    張銀笙:“……”

    他該怎麼解釋?

    原主人呢?之前出來的不是挺勤溜的嗎,怎麼這個時候原來不出來了?

    事關名譽他是真的不在意嗎!

    “傻眼了?”蘊含怒火的沙啞聲從秦愈的嗓子中擠出來,男人笑了一聲,“我給過你機會的,是你不珍惜。”

    他沒有當着外人的面質問青年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了。

    張銀笙不瞭解事情情況,這回是有口難辯,生怕自己哪一句跟視頻對不上,遭來橫禍。

    但他總有一種直覺,原主根本就沒有把人推下去。

    ……

    何清沒有被送往醫院,而是被秦愈派人送回了別墅,讓他換身衣服泡個熱水澡。

    暖熱的水蒸氣不斷向上蔓延,白色的瓷磚上全部都是水霧。

    何清泡在浴缸中,只有頭部露了出來,表情舒適,絲毫不見一絲愧疚,白皙光滑的肌膚隱沒在泡沫下,隱隱欲現。

    突然,他壓低聲音笑了起來,刻意壓低的聲音竟有兩分磁性。

    確實如工具人所告訴他的一樣,張銀笙差點就溺斃在了那片海域,只差一點。

    興奮與後怕從脊椎骨攀爬而上,刺激着小腦,後脖頸隱隱發麻。

    一想到張銀笙手腳胡亂掙扎又無法擺脫的模樣,他就止不住的開心,這段時間積壓的鬱氣瞬間煙消雲散,跟活動了筋骨一樣,舒爽得很。

    等他終於泡夠出來後,身上都泛着淡淡的粉紅,臉頰上也紅了,粉嫩粉嫩的,活像個軟萌可欺的小兔子。

    可是這隻可愛的皮囊內,是一頭有着殘忍心思的獵獸。

    寬大的浴巾鬆鬆垮垮地披在身上,碩大的別墅中,他沒看到一個人。

    放在牀邊的手機嗡嗡震動了幾下,隨即一陣鈴聲響起。

    何清站在牀邊,靜靜地等着電話的掛斷。

    十秒鐘後,鈴聲準時停止,他拿起手機,打開一看,果然有工具人發來的消息。

    是一個接一個的數字,後面備註着名字和性別。

    長長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裏的雀躍,也遮住了那抹深思。

    【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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