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殿上歡之鳳翔九天 >第三十五章、喜從天降(三)
    轉眼進了六月,宮裏熱鬧開來,先是許皇后以賞花爲幌子,召誥命、內命婦進宮,暗地爲東宮挑選太子妃,再是貴妃、德妃母家女眷進宮探親,而後太后養在身邊的侄女出嫁,緊接着又是華陽公主指婚,大內忙着打點嫁妝,所以,晦朔之間,宮裏人進人出,香車寶馬,絡繹不絕,脂粉香氣濃郁得都飄到花房地界了。

    七月初一,天子通過中書省頒了恩旨,昭告天下,擬初九日皇帝嫁女,普天同慶,特准天下大酺三日,恩賜九十以上老人菲衫牙笏,八十以上老人綠衫木笏,加朝廷七品以上官員命婦邑號,又放宮中適齡宮女一千,外加去年耗費衆多人力物力修建的公主府,天子、皇后疼惜華陽公主之心,管中窺豹,可見一斑。

    七月初九,天高雲闊,瑞氣盤旋。華陽公主李妭大大方方在內廷女官手下開了臉,頭梳十字牡丹髻,面敷桃花粉,身披捻金繡服霞帔,趿了赤紅鑲寶鳳履,手持雀羽遮扇,由教習姑姑與貼身侍女一路攙扶,到清涼殿告別高堂與族親。

    太后慈心柔腸,皇后舐犢情深,嬪妃與華陽公主姊妹們念着昔日交情,免不了又是哭哭啼啼一場。

    還是天子胸有乾坤,大事前鎮定自若,欽命大長秋點了皇后鹵簿,送嫁華陽公主到朱雀門,又指派了年高德劭的宗室紀王爺爲使、令名遠播的丞相許如暉爲媒,護送華陽公主到公主府,監督完婚。

    吉時一到,鑼鼓喧天,煙花瀰漫,從樂府簡拔而出的憐人們吹吹打打,引吭高歌,唱着桃夭,引領浩浩蕩蕩的送親隊伍出了朱雀門。太子和諸位殿下早在朱雀門外等候,一見儀仗,紛紛滾鞍下馬,祝酒拜賀。華陽公主李妭不便露面,即命侍女酬應。太子和諸位殿下答禮,然後,老於世故的楊都知親自扶太子上馬,東宮詹事和洗馬步步跟隨,護駕馬側,諸位殿下也各歸其位,紛紛上馬,等候太子發令,奔赴喜宴。

    太子坐穩馬鞍,氣定神閒地指揮有司啓程,護送華麗無匹的婚車揚塵滾滾而去。

    守禮微如草芥,此等大場面,他無福得見,只能道聽途說,然後爲自己不能親見而扼腕嘆息。

    馮子敬這日起得早,沐浴過後,便躲在屋子裏喫茶,忽聞重重宮禁內喜樂頻奏,不禁也心馳意亂,便悠悠走出房間,凝視着朱雀門的方向,喃喃:“才郎琰琬,淑女娉婷,真是一對璧人!”

    守禮正蹲在廊下修剪茉莉花枝,聽他有此感慨,不禁好奇道:“師傅,公主配給誰了?”

    “戶部尚書崔清幺子——崔敬德!”馮子敬神色平靜如常,溫吞目光投向遠方,突然多了一縷哀色。

    守禮哪裏知道朝堂的事,只覺天子嫁女,公主必定受了委屈,不由起了蠢念頭,癡道:“公主金枝玉葉,生來有陛下、皇后愛護,現在下嫁到崔家,以後會順心如意嗎?”

    “傻小子,今上選的駙馬,斷不會錯!”馮子敬面上淡淡笑了一下,低頭瞅着守禮道:“隴西李氏、蘭陵許氏、會稽司馬氏,琅琊王氏、清河崔氏、滎陽郭氏、武陵盧氏,這七家,可都是我朝響噹噹的高門大戶。何況,崔清時任戶部尚書,手握天下人丁賦稅,這可是富得流油的肥差,多少人窮其一生費盡心機都巴望不來,公主阿婆又是太后娘娘族妹,算是知根知底,如此親上加親,再好不過了!”

    守禮懵懂的點了點頭。

    馮子敬又往朱雀門的方位剮了一眼,然後心平氣靜地關了門進屋。

    守禮愣了一下,握着的剪子不自覺動了動,硬生生把一朵含苞待放的茉莉花剪了。

    守禮大爲懊惱,趕緊拿手撥開了剪落的花苞。

    這時,田虎他們興高采烈地結伴而歸,一邊走、一邊議論:“哎,你們才瞧見了嗎?到底是天子貴女,成個婚都這麼氣派,那步輦,串珠戴金,行動起來,叮鈴鈴的響,好聽極了,還有丫鬟婆子,少說也有一百來個,還有那嫁妝盒子,排了一里地遠,我剛纔躲城垛後面偷偷數了數,得有......”

    “一百多擔!”馮寶見田虎掰着手指算不出來,趕緊替他說了,“嫁妝盒子後頭還有瓶啊罐啊,都是黃門捧着抱着,我看也有一百多樣,隊尾還有幾箱子沉甸甸的物什,猜不出是什麼東西,我估摸着是奇珍異寶,公主不肯拿出來示人!”

    守禮聽得起勁,急忙湊上去,道:“原來你們一早出去,是去偷看公主出嫁了?”

    田虎神色張皇,倉促間拿手捂了守禮的嘴,笑哈哈道:“守禮,今兒天色不錯哈!”

    守禮不明所以,又見他一個勁擠眼,便順着他目光轉過身,但見杜陵氣沖沖走了來,拂然不悅道:“你們幾個剛跑哪兒去了?喊了半天也不見人,別是偷懶去了吧!”

    衆人提心吊膽,神色都有些拘板。

    杜陵一望便知,又問:“讓你們洗的花盆洗完了嗎?”

    “洗了!”田虎噘嘴道。

    “洗完了?”杜陵挑了挑眉,質問道:“那西牆角一堆沾了泥的花盆是怎麼回事?”

    田虎疾首蹙額,支吾着答不上來。

    杜陵咬着銀牙,氣洶洶瞪了田虎一眼,轉而面向梁芳、馮寶問:“教你倆的插瓶插了嗎?”

    “沒!”

    “沒!”

    梁芳、馮寶不敢直視杜陵,結巴了兩下,猶豫着答道。

    杜陵聽了,簡直怒火中燒,恨不能一人扇一巴掌解氣,到底礙着臉面,他儘量控制住語氣與音量,道:“敢情你們上半晌都不在花房啊,你們幾個怕也沒幹吧?”

    其他幾個人惶恐地垂下腦袋,戰慄不安。

    杜陵忍無可忍,登時怒不可遏:“罷了,我算看透了,你們一個個人小主意大,我是指望不上你們了,既如此,便索性撕破臉罷,全給我到西牆角排成一溜罰站去,等會午飯不用吃了,晚飯也別惦記,就得餓兩頓,一個個才長記性!”

    田虎提心吊膽的,帶頭向西牆角移動,其他人也都自覺,灰溜溜跟在田虎後面。

    守禮心想,分他的差事做了,總不至於連坐吧,便壯着膽子往杜陵臉上瞟了一眼。

    誰承想杜陵還在生氣,見守禮杵着不動,馬上瞪了瞪他,守禮唬了一跳,踉蹌走開了。

    十來個人先後到達,面對着爬滿薔薇的牆壁,齊刷刷站了一排,甚是可憐。

    “剛纔遛出去玩,個個精神昂奮,這會子又蔫頭耷腦裝可憐給誰看?都給我挺胸擡頭!”杜陵帶着氣責罵,“一羣兔崽子,枉我栽培,白費師傅心力,全不知感恩,整日遊手好閒,如今翅膀還沒長硬呢,一個個就開始耍滑頭,規矩也不守、活也不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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