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殿上歡之鳳翔九天 >第三十九章、循規蹈矩(三)
    而後,頭目便開始介紹自己路數,原是內侍省副五品殿頭,姓高名歡,職管翰林院歌舞局,此番領楊都知命而來,不光爲了調教新人規矩,捎帶着還要考覈大家品德,如發現有人培訓期間無理取鬧、尋釁滋事,無需稟報楊都知,便可自作主張,革了肇事者喜童名額。

    守禮站在排頭,聽了這番敲打,心中惴惴,唯恐犯了錯,慘遭驅逐,不光自己討沒趣,還丟了花房和師傅的臉面,於是暗中下定決心,兩耳不聞閒事、一心只學規矩。

    高歡聲色俱厲恐嚇過,見孩子們面露不安,已收成效,便指示跟從念花名單。

    衆人依次出列,規規矩矩向高歡行禮。

    高歡或隨意瞥視,或凝眸端詳,偶爾遇到神貌出挑的,還會盤根問底,守禮心跳怦然,怕得要死,聽跟從喚自己名諱,愣了一會,才卑怯出列。

    “花房張守禮拜見高殿頭!”

    守禮抑制住緊張心理,硬着頭皮向前,然後打住腳步,叉手、空首,依依作揖。

    高歡見守禮行動間很有規矩,便讚許地點了點頭,目睹守禮回隊了,暗示跟從繼續唱名,他則細觀默察。

    很快,所有人名諱都念完了,跟從偷偷喘了口氣,合上花名單,畢恭畢敬奉呈高歡。

    高歡默默收了,擡起眼眸,巡視衆人,又不厭其煩訓誡了一通,才旁若無人去了。

    大家馬上作鳥獸散,三人結羣,到處串游。

    沈清秋拉着守禮、梁芳過了穿廊,不期而然到後院,只見樹葉錯雜,繁花似錦,有一脣紅齒白的男憐坐在亭內,手持骨笛,五指靈活移動,奏響笛音。

    那笛音一開始低沉,漸漸高昂,激越振奮人心,然後又鬥轉急下,極盡悲涼。

    守禮哪曉得這是《秦王破陣樂》,只覺笛音出神入化,聽着聽着就沉醉其中了。

    猛不丁身後一聲斷喝:“哪來的一羣小猢猻?誰允許你們擅闖了?真是不成體統,好好的清淨地白糟蹋了,什麼阿貓阿狗都放進來,搞得我們長天白日不安生!”

    沈清秋膽小,聽話音不善,趕緊扯了守禮離開,梁芳落在後頭,驚如失羣之雁,快步流星追上。

    三人跑出後院,俱是大汗淋漓,梁芳愛記仇,咬着牙道:“瞧着蠻俊俏一姑娘,怎麼滿嘴噴糞?”

    “是咱們亂逛一氣,闖入人家的禁地,不怪人家罵咱們!”沈清秋聲音低沉道。

    梁芳鼓了鼓嘴,很不開心。

    守禮趕緊打岔:“瞧着時辰還早,要不咱們回花房盪鞦韆吧!”

    梁芳聽了,雀躍歡呼。

    沈清秋想了想,也乾脆道:“我正愁無處可去呢,你這主意好,又有趣又打發辰光!”說罷,挽了守禮、梁芳的手,三人一道,興沖沖出了樂府,然後東繞西拐,到了西園附近。

    碰巧經過育樹局,守禮惦記陳水生,有意關注周遭,沒成想還真撞見了,最先發現的還是梁芳,他遠遠瞧見山坡上有人在收棗,激動得伸出手去,語調歡快道:“你們瞧,育樹局的人在打棗呢!”

    守禮將信將疑,順着他手指望去,果見坡度不陡的山丘上栽滿了棗樹、梨樹,育樹局人手一把黃竹竿,正在打棗。

    沈清秋胡亂掃了一眼,笑道:“水生會不會也在裏頭?”

    守禮聽了,覺着大有可能,便道:“反正時辰還早,要不咱們去坡上瞅一瞅?”

    梁芳點頭,道:“那感情好,說不定還能討些棗子喫呢!”

    “你個貪喫鬼,花房少了你喫嘴不成?討喫的討到育樹局來!”守禮促狹笑道。

    梁芳滿不在乎,笑哈哈道:“不一樣,誰不是喫着碗裏、看着鍋裏?”話音剛落,見沈清秋嘲笑他,便將雙手湊到嘴邊,呵了兩口氣,然後面帶奸笑,出其不意去撓沈清秋咯吱窩,沈清秋受不了,連聲告罪求饒。

    嬉鬧着,三人攀上山坡,只見烏泱泱一羣人,服色統一,難以分辨。

    守禮凝眸,仔細辨別,終於發現了十步開外有個孩子和陳水生身形很像,於是歡天喜地跑了上去,確認那彎腰曲背撿棗子的是水生了,才喊道:“水生,我們來找你了!”

    陳水生側過臉來,見是守禮,不由欣喜,當即挺腰站了起來,衝向守禮,拉着他蹦歡兒。沈清秋、梁芳隨後走上前,與陳水生寒暄,陳水生喜不自勝,一面同守禮仨介紹同伴,一面又引同伴認識守禮仨,然後樂不可支的發笑,指着一地紅棗與守禮仨說笑。

    管陳水生的師兄趙普見幾個孩子情深意切,便大方地抓了一兜紅棗,送給守禮仨品嚐。

    守禮等忙不迭致謝,掀起衣服下襬兜住。

    梁芳嘴甜,笑道:“你們在育樹局當差真好,一年到頭,總有喫嘴,六月喫桃,七月喫棗,八月喫梨,九月喫柿,哪似我們花房,除了賣苦力就是賣苦力!”

    沈清秋聽出羨慕之意,也笑道:“如此一說,倒真是好!”

    “普天之下,哪有養閒人的地方?不過換一種忙法罷了,你們是沒瞧見我們龍口搶食、雪中嫁接的辛苦。”趙普用清朗的聲音講了一通,道:“瞧時辰不早了,水生,你陪他們仨玩吧,我帶着人繼續收棗子,別耽誤了!”

    陳水生嗯了一聲,轉頭與守禮仨攀談,“誒,今兒蹴鞠場有皇子踢球,咱們左右無事,要不去湊湊熱鬧?”

    沈清秋心有慼慼,“皇子出行,前呼後擁,身邊必有跟從,咱們貿然圍觀,只怕要遭驅趕吧!”

    “不怕!”陳水生毫無懼色,挺身而出,笑道:“這坡陰正對着蹴鞠場,居高臨下,瞧得一清二楚!”

    守禮平生還沒見過人蹴鞠呢,心裏又好奇又激動,梁芳和沈清秋也有興致,於是回稟趙普,得了允准,然後,三人並肩而行,出了棗林,往坡上又爬了一段,取道松柏圍成的籬牆,三人披荊斬棘,繞到青草蓬蓬的坡後。

    坡後是一片柿林,枝幹縱橫,果實累累。守禮四人怕颳了臉,趄着身子,迂緩穿過柿林,瞬間有柳暗花明之感,只見視野遼闊,坡下正對着一片綠茸茸的草坪,坪上以帷幕圈了蹴鞠場,正有許多人來回奔跑,拋灑熱汗。

    “果然站得高、望得遠!”梁芳感慨道。

    守禮眺望遠方,廊腰縵回,檐牙高啄,從後院勾當所到太極宮,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到處鉤心鬥角,到處金碧輝煌。

    還真是一覽無餘啊,守禮皮裏陽秋。

    陳水生胸襟開闊,興奮地坐在草地上,指點蹴鞠場,“你們瞧,場上正打得火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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