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啊!”隨着大門砰的一聲打開,楊戩大叫着從外面跑回來。

    葉孤城,楊天佑,瑤姬都在院中,俱是向門口望去,一個綠色衣衫的年輕女子,緊跟着楊戩進了院中,直奔瑤姬。

    “姑姑。”那女子對瑤姬道。

    “七兒。”瑤姬卻是有些詫異。

    “我有要緊的事要跟你說。”這女子正是天上七公主,瑤姬的侄女,她焦急道。

    “我們進屋說。”瑤姬有些心慌,她連忙拉着七公主入了內堂。

    楊戩,楊蛟,楊嬋都是不明所以,迷茫的站在院中,楊天佑卻是面色有些凝重,他隱隱覺得似是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

    “兄長,”楊天佑看向葉孤城,“如果……”

    “我明白。”葉孤城打斷楊天佑的話,“放心。”

    “多謝兄長。”

    “我欠你夫妻一條命,更何況,你既稱了這聲兄長,我也不會白應。”

    “兄長,我並非”

    “不必說,我知道。”

    這場慘劇終究避無可避,仙凡之戀,有違天條,大金烏和天蓬元帥帶領天兵包圍了楊府,楊天佑死了,楊蛟死了,瑤姬被帶走了,葉孤城握緊手中的劍,他的手微微顫抖,心口的傷又裂開了,刺痛侵襲着葉孤城的意識,跟着通天教主修行這麼久,葉孤城已經明白,道傷只能用道養,當葉孤城對道的理解更深,他對道的控制越爐火純青,他的傷好得越快,這些年來,葉孤城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毫無疑問,他的身體已經恢復到紫禁之巔之前的狀態了。

    然而今天,已經癒合的傷口再次崩裂開來,竟是比曾經還要傷的更深,葉孤城的白衣綻開了血色的花,猩紅自葉孤城胸口暈染開來,心口的痛楚葉孤城早已習慣,但今日,來自靈魂撕裂的痛楚衝擊着葉孤城的靈臺,葉孤城竟是要忍受不住這等刺痛,這是此界天道的警告,葉孤城已經明瞭,楊府發生的這一切都是命定,就如同當日他自己於紫禁之巔身殞一般,誰也阻止不了。這一刻,葉孤城才明白,楊戩這個名字,到底意味着什麼,那不是什麼同名同姓的巧合,雖然與曾經聽到的二郎救母的神話傳說有所不同,楊戩並不是獨子而是有兄有妹,但今時今日發生的這一切,都已經昭示着楊戩未來就是那個楊戩……

    葉孤城冷眼環視,冷聲道“二郎,嬋兒。”

    “葉伯伯。”父兄慘死,母親被抓,至此發生的一切早就讓兩個孩子驚慌失措,驟然聽到叫自己的名字,兩個孩子像是在水流中找到了救命的浮木,緊緊抓住葉孤城的衣袖。

    “別慌,聽我說,一會兒,我說跑,二郎,嬋兒,你們就往外跑,不要回頭,跑的越遠越好,明白嗎。”

    楊戩看着葉孤城的眼,那一刻,他似乎看到了什麼,又好像什麼也不曾看到,他似乎明白了什麼,又好似渾然不懂,冥冥之中,玄之又玄的力量似乎推動了楊戩成長,他悄然退去了昔日的頑皮,這一刻,楊戩穩重的叫人心疼,“葉伯伯,”

    “明白嗎,二郎?”

    “我明白。”眼淚瞬間衝出眼眶,楊戩來不及抹,重重點頭。

    “嬋兒呢?”

    “明白的,葉伯伯,嬋兒明白的。”楊嬋哭着應答。

    “那就好。”葉孤城轉身,劍指大金烏,“今日,就讓孤見識見識,身爲天庭金烏神將的大金烏有幾分本事?”

    白雲城主,南海無冕之王,葉孤城本就該是睥睨衆生,目下無塵的人物,劍者的鋒芒在這一刻全然釋放,劍氣縱橫十方,劍光閃爍,以一化十,以十化百,百而化千,密密麻麻。自來此界,這是第一次,葉孤城如此鋒芒畢露,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光寒十四州,理應如此,合該如此。

    “交代完了?何必掙扎,今天,一個都跑不了。”大金烏蔑視道。

    “這一劍,請君品鑑。”葉孤城起手揮劍,一式天外飛仙,隨着法力傾灑而出,自此在這個世界初現崢嶸,這一劍美,美得炫目,美得奪人性命,血色在劍光中如點點紅梅飄落,天兵的慘叫也破壞不了這一劍的美;這一劍利,利得透膚刺骨,利得大金烏也不得不暫避鋒芒,正如詩云,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劍光粼粼,刺的天地蒼穹也爲之一亮,衆天兵不得不閉目躲閃。

    “跑。”就在此時,一聲冷喝,似乎自天靈蓋落下,驚醒了楊戩與楊嬋,楊戩立馬拉着楊嬋往外跑去,兩個孩子淚流滿面,他們謹記着葉孤城的話,誰也沒有回頭,淚水模糊了眼眶,他們都深深地將那一劍刻在了腦海裏,刻在了心上,這一天發生的一切,他們將銘記一生,至死不忘……

    眼見兩個孩子順利離開,葉孤城鬆了口氣,血水自嘴角溢出,葉孤城再也抑制不住“咳咳咳”,一口又一口的血被咳出,葉孤城臉色煞白,他整個人都有些顫抖,這一刻,葉孤城的白衣已徹底被鮮血染紅,他的眼前犯黑,葉孤城已看不見了,他自然也沒發現,他的頭髮已經從根部泛白,白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吞噬了葉孤城的烏髮,那缺乏生機的慘白襯得葉孤城脆弱不堪,彷彿只要輕輕一陣風就可以將人吹倒……

    此刻,葉孤城唯有拄着劍,費力地聽着周圍的動靜。

    “你確實不凡,但也到此爲止了。臨死前,留下你的名字。”大金烏自此刻才真正正眼看葉孤城。

    “葉孤城。”昔時沉穩的聲音,此刻微弱的仿若風中螢火,若非周圍都是仙神,倒是聽不得清了。

    “好,葉孤城,本神記住你的名字了。”大金烏運起日輪,劈向葉孤城,葉孤城忍着痛楚,寧心起手,又一式天外飛仙,伴着血光揮出,這一次,卻是葉孤城自己的血……

    轟……

    遠處楊戩與楊嬋正拼命逃跑,一聲轟天巨響震動天地,龐大的劍意、劍氣伴着至陽之力,各種法力交織震盪,如此巨力之下,楊首當其衝,以楊府爲中心,方圓百里頓時夷爲平地,煙塵浩蕩,塵土飛揚,法力衝擊的餘波形成巨大風暴,席捲三界,地動山搖,風雲變色,遠處山林之中,快速奔跑得楊戩與楊嬋被波及的摔了個跟頭,慌忙爬起,忍不住回頭望去,那是楊府的方向,煙塵聚起,一道劍光鋒芒銳利,凝結成柱,直衝天界,楊戩爬起抹了把眼淚拉起楊嬋繼續跑……

    “哎,總是這般不知愛惜己身,非要如此逞強。”冥冥之中,不知是何人嘆息,亦不知,爲誰感嘆。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日月交替,星移斗轉。時間如白駒過隙,追之不及。

    凡人之命,長則不過百載,曾經的故事化爲傳說,已不知還有幾人知曉?清風拂過楊府廊下風鈴,清脆的撞擊聲,驚醒了手握書卷之人,楊戩擡頭望向殘缺的風鈴,眼眸深邃,目色暗沉,黑眸之下,似是捲起驚濤駭浪,楊戩起身走向庭院,如今的楊府與當初一般無二,這是楊戩和楊嬋後來回到灌江口,在那片已經崔草不生,仍有殘餘劍氣與法力交織的,於凡人而言被視爲禁地的楊府舊址重建的家,當年,那場風暴將曾經的一切都毀得乾乾淨淨,再也找不到絲毫痕跡。

    楊戩與楊嬋歸來的那日,伴着風雨,天色昏暗,就像當年那日一般,兩個孩子如今已經長大,已經有了力量,已經能夠保護家人,而不是隻能無力的抓住親人的衣袖,被親人保護。那一日,他們走遍了這裏的每一寸土地,試圖找回些什麼,卻終究什麼也沒有,後來,楊戩和楊嬋憑着記憶,重建了楊府,像父母曾經一樣,在廊下掛起風鈴,只是,終究,物是人非……

    清風拂過,廊下鈴聲清脆,石桌上三個茶杯位列三方,茶香繚繞,似是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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