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燁收起手中靈劍，承認得坦坦蕩蕩。
女子卻繼續提着靈劍說道：“重新來過，不需要故意放慢招式。”
應燁聞言卻笑了笑坦言道：“不是招式放慢了，是我的心神亂了。”
女子不解地收起靈劍看向了應燁，見他指向自己的飄帶，一時惱怒與不知名的情緒涌上心頭，臉色如常，卻燥紅了耳朵。
然而應燁還在一旁一本正經地問道：“先前未曾定賭約，我輸了比試，你想要什麼?”
女子本覺自己勝之不武，但對着應燁十分鄭重的神色，咬了咬牙較勁般問道：“若是要你手中的靈劍也行?”
應燁聞言不說話了，只是盯着女子看着。
女子見狀頓時覺得燥熱降了幾分，隨後向四下望了望繼續說道：“君子不奪人所好，我雖不是君子，但也懂得這個道理。罷了，不如就要一株這園裏最美的梅花吧。”
滿園梅花，四散清香，但隨即女子又紅了耳朵尖，熱度比方纔更甚。
“園裏最美的一株梅花……”
應燁聞言伸手，隨後取下的是兩人比試中落在她發間的那朵遞到了女子面前。
女子見狀笑了，應燁卻是瞬間癡了。
自那場比試之中，女子與應燁時常相約一道練劍。
於劍癡應燁與素好刀槍劍戟的女子來說，萬般心緒訴於劍影之中。
靈兵相交喜遇對手，二人相熟引爲知己。
又過了些時日，兩人又有了一場比試，女子輸得不甚好看，卻在停下來的時候難得的有了些笑意，就像是初春回暖冰面稍融，露出了內裏一汪柔柔的春水。
休息的間隙兩人在園中御劍騰飛，半空的雲層緩慢飄動，彼此交談的聲音被風拂過輕輕消散，又如同刻刀一般將彼此在對方眼中的輪廓描摹得更爲立體。
與戰鬥的時候不同，平日裏女子溫婉柔和，像壺中月色浸滿秋水，自帶着一份超脫與清淨。
日復一日，天空那最東邊的雲層飄到了最西邊，又好像沒有那麼久遠。
御劍飛行的應燁與女子沒了那麼多交談的話，更添了無需多言的默契與欽慕。
這天或許是人族慶典，燦爛的煙火在天際炸出一朵朵短暫絢爛的花。
女子停下腳步，站立在高高的雲層之上。
應燁與她一道向下張望，說起曾經他初入凡塵，偶遇世俗人族娶親。那時的他被熱情的主人家拉進去灌了幾杯酒，聽着新人白首不離的誓言，擡頭覺得煙花都格外燦爛。
女子聞言不說話了，收回視線盯着應燁手中的靈劍。
應燁見她又微微蹙了眉，頓時開口說道：“下次我帶你去人族看看煙花。”
女子聞言卻是搖了搖頭，彷彿有些惱了，但語氣聽上去又似乎沒有。
“若有一日，你劍道大成，我一人該當如何?”
應燁聞言遲疑的頓了頓，每一位劍道大成的劍修，都是俠肝義膽的英雄。都爲維護世間的正義、公道付出了自己的生命，他也一直心嚮往之。至少在宗門裏，他一直秉持的便是如此。
但女子現在問起，他卻不知如何作答了。應燁低下頭，正想對答，手邊摸到了一小壺酒，於是大笑一聲道：“不論來日，有知己若此，便可無憾，且飲酒來!”
應燁喝了口酒，將酒壺遞給女子。女子接過酒壺，含了一下口，望着人間煙花出神。
一連幾天，應燁未在林中見到女子。至於不遠處高大的冰宮，應燁不敢輕易進入。
那天他到了林中卻沒了練劍的興致，歪在樹下看着入口便等得睡着了。他感覺自己似乎做了一個夢，夢中他站立在梅花樹下，周邊卻盡是最初他從女子飄帶間嗅到的清香。朦朧中似乎有人舞劍，身姿飄逸，鉛華弗御。
等他有些迫不及待地走近夢中人，被卻乍起的一陣風兒喚醒，張眼去看，林間空蕩蕩的，沒有人，只有梅花落了他滿身。
“知己嗎?”
應燁沒由來的回憶起自己說過的話，像一片飄飄蕩蕩終於落地的枯葉，有了實感，突然清醒。
再見到女子的時候，她還是像先前一般，如秋月，如春水，如一株悄然紮根便兀自生長的雪蓮。
應燁走向她，每踏一步都帶着擂鼓一般的狂亂心跳，可當走到女子眼前的時候，他卻突然鎮定了，像是野蠻生長的小草經過蠻橫破土，塵埃落地。
應燁帶着女子去了一趟人間，當時新婚的夫妻已然白首，在草長鶯飛的春色裏依偎着邁上一座高高的橋。
回到花園的時候，應燁思緒萬千，而女子轉頭衝他一笑，他便嚥下了要說的話。
他知道女子懂了，無言勝有言。
此時霞光斜射，穿過雲層，不知爲何有霧氣白茫茫凝在二人發間。好似回答，生死未知，且共白頭。
……
李玄緩緩睜開雙眼，眼中的神色越發的複雜。至於後面的畫面，李玄不忍也不想去看。
能留美好於世，何必要自尋煩惱。其實這樣的生活，李玄何嘗不想。
一時之間，李玄不由地想起月扶搖。想起劉佳琪，想起周文靖。想的更多的，更是那兩個孩子。身爲父親，李玄頓感自己十分失責。
片刻之後，李玄收回了思緒。最終，李玄還是選擇了看完關於應燁和那女子的結局。不過比起之前的那些美好畫面，李玄自然沒有看得那麼仔細。
而最終的結局，則是冰宮的宮規限制宮中弟子不可生情，更不可與外人私通。對於已經犯了戒的女子，更是直接封印了靈力打入了冰牢。
應燁自然無法接受這個結果，當時便一怒爲紅顏，直接打上了冰宮。可以應燁當初的實力，哪裏是冰宮那時任宮主的冰凌霜對手。
而最終，若非女子苦苦哀求，應燁也將喪命於冰宮。
最後的最後，女子自殺死在了應燁面前。而應燁，也被冰凌霜遵守女子的遺言繞過其性命丟出了冰宮。
世人都以爲應燁死了，但誰也沒想到應燁居然蟄伏了上萬年時間，並且一舉突破到了神末境巔峯歸來複仇。
“問世間情爲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李玄感慨的說道，隨後目光一動看向了琉璃道：“前輩，那應燁現在在何處？”
琉璃聞言沉默了片刻隨後道：“在那片花林。”
李玄聞言隨即朝着屋外走去，那片花林在何處李玄心中早已知曉。
“這傢伙，不會還要插手此事吧。”琉璃見狀有些頭疼的揉了揉腦袋，隨後心念一動消失在了原地。
很快，李玄來到了花林。應燁看了一眼李玄，隨後收回目光繼續看向了那隨着微風吹落的花瓣。也是此刻，李玄纔看到了應燁眼中的柔情似水。
李玄走到應燁身旁坐下，隨後沉默了片刻之後開口道：“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