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該說點什麼？她要拒絕從楊嗎？可是她爲什麼要拒絕從楊，平心而論，從楊的演技就是比白皓清好啊？
如果是於喬琳呢，如果現在坐在這裏的人是於喬琳，她會選誰？
從楊還是白皓清？他們各自的優勢是什麼，從楊演技好，白皓清長得帥？
等等，從楊難道長得不帥嗎？
林赫擡起頭，與從楊四目對視。
她幾乎要暈眩在這種濃情蜜意的目光之中，從楊看她時，似乎不是在看一個製片人，而是在看一個情人。
他再次請求：
“琳琳，我想演這個角色，可以嗎？”
太過分了……爲什麼要用這樣的語氣和她說話，剛纔背《麥克白》時鏗鏘有力的腔調去哪兒了，從楊顯然是故意的。
他想要拿下這個角色，無論是爲了自己的事業，還是爲了這強烈的勝負欲。
他在利用林赫的迷惘和躊躇。
就在林赫幾乎要鬆口的時候，一旁王豐的手機響了。
王豐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一聲“喂”剛說出口，對面的人不知道說了什麼，他的表情立馬變得嚴肅起來，“……你怎麼了？欺負你？誰？你現在在幾樓？”
林赫隱約聽到電話那頭有女孩的哭聲和尖叫聲。
趁着這個當口，她馬上堅定了自己的態度：
“我知道了，alvin，你先不要着急，今天面試還沒結束，後面還有幾個孩子等着呢。要不這樣，如果今天不能出結果的話，等我們回頭商量好了，我單獨通知你，好嗎？”
聞言，從楊挺直了原先微微向林赫彎下的身體，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林赫轉向一旁的王豐，問道：“出什麼事了嗎？”
“噢，”王豐煩得眉毛都打結了，“是我籤的另一個小孩，叫孟詩，今天來面女主角的。這是郭開負責的吧？好像有些不愉快，我去處理一下。”
林赫一聽，這事和自己也有關係，立馬錶示，“我跟您一塊兒去，剩下幾個候選齊總幫忙看一下就行了。”
說完，朝齊霞飛使了使眼色。
齊霞飛心領神會。
男主多半就是在從楊和白皓清中間選一個了，剩下幾個假如沒有條件更出挑的，直接打發走，男主這邊就算是結束了。
白皓清忽然開口：“我的面試也結束了吧，那我和你們一起過去。”
林赫看了看他的表情，忽然想到，孟詩，難道是早上在公司門口和他一塊兒的那個女孩？
會議室的門也在這時候被推開，歐顧捏着一小袋咖啡粉出現在門口。
“應該是郭導那邊的人和王經紀這邊的人語言上有一些爭執，我已經叫保安過去了，目前還沒有發生肢體衝突，”歐顧將那一小袋咖啡粉放在從楊手裏，“於總，我和您一塊兒過去。”
從楊瞥了眼手心那個皺皺巴巴的小袋子，道：“歐祕，你們白橋這麼大個公司，連個咖啡機都沒有嗎？”
歐顧轉頭看了眼從楊，“不好意思，要麼，您在這兒再等會兒？等我陪於總處理完那邊的事，再幫您製作一杯手衝咖啡，好嗎？”
從楊“嘖”了一聲，將咖啡粉往口袋裏一揣，“不用了，我還有事，琳琳，那我先走了，等你的消息噢~”
說着，他轉過頭想在林赫臉頰邊嘬一口。
歐顧眼疾手快地擋在了中間，從楊剛剛好親在了他的手心。
“……惡不噁心啊你。”感受到男人粗礪的手掌心，從楊微微翻了個白眼。
歐顧面無表情：“保護於總不被奇怪的人性騷擾，也是我的工作職責之一。”
林赫在一旁憋笑：
“嗯嗯，alvin，我們回頭聯繫，那我先走了哈。”
等林赫抵達現場查看狀況的時候，已經不是語言爭執的程度了。
一個女孩的裙角被撕爛，咖啡茶水撒了一地，旁邊一箇中年男人正在手忙腳亂地幫她擦拭臉上的水漬，自己的眼鏡也狼狽地折了一隻腳。
歐顧在身後小聲說道：“郭開，暫定是這個項目的總導演，《清靈師》也是他執導的。趙馨雯，他公司的簽約藝人，《清靈師》的女主演。”
林赫看見角落裏另一個姑娘，身材嬌小，妝容精緻，站得離那二人遠遠的，抱着手臂注視着天花板——正是早上和白皓清一起來公司的女孩。
王豐幾個大步走上去，拉着女孩的手臂，上下打量，“孟詩，你沒事吧？”
被叫做孟詩的女孩看到自己經紀人來了，原先強裝鎮定的臉馬上皺在了一起，“……王哥！”
“哇”的一聲，抱着王豐竟然直接哭了出來。
一旁的郭開見王豐來了，馬上開罵：“怎麼了，你還好意思問怎麼了，你帶的什麼人啊，懂不懂禮貌啊，整個一潑婦啊就！”
郭開身着一件花襯衫，小肚腩微微凸起，頭頂的毛髮雖然稀疏了，但是說話的聲音還是中氣十足，手指頭指着孟詩，露出了指甲蓋上鮮紅的甲油。
“王豐我告兒你，你的人，老孃這輩子都不會用，把你這通房丫頭給我帶回去！”
郭開的嘴如機關炮一樣，尖銳的用詞一句一句往外冒，什麼“小婊/子”“爛貨”都罵出了口。
林赫感覺一個高大的身影閃過，只見白皓清一個閃現，一把抓住了郭開那指指點點的手，表情嚴肅，“你，閉嘴。”
郭開被白皓清的行爲激得更怒，“操/你媽你現在是雙插頭啊你，王豐你好不要臉啊你個賤貨！”
歐顧指揮兩旁傻愣着的保安上去分開二人。
白皓清護着身後的二人，皺着眉，“你嘴巴可不可以乾淨一點？”
“不可以！”郭開憤怒地，唾沫星子都濺到了白皓清臉上。
白皓清側過頭，“那隨便你。”
林赫哪見過這架勢，嚇得一動不敢動。
郭開卻又把矛頭指向了她，“於總，您早說啊，您早說您要用王豐的人，這項目我打一開始就不會接！”
林赫哆哆嗦嗦，直覺得身體都僵住了。
歐顧將她擋在身後，“郭導，您先冷靜一點。我們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白橋會坑你嗎？今天這個面試，公開公正透明，凡是投了簡歷來的，不管是誰的藝人，我們一律安排面試，這點，您和趙小姐不是最清楚的嗎？哪來早說不早說的講法？”
郭開怒不可遏，深吸一口氣還打算說些什麼，身後的趙馨雯忽然哭了起來：
“啊！——我不管，郭導，你說了要幫我拿下這個角色的，嗚嗚郭導……”
郭開變了臉色，趕忙轉身繼續哄自己身後這位小祖宗，“哎喲餵我的小姑奶奶，您先安靜會兒吧就……”
王豐抱着孟詩順了好久的氣，等孟詩平復了，他才終於開口，冷冷地：“誰先動的手？”
孟詩從王豐的懷抱中擡起頭，目光直直地朝向郭開身後的趙馨雯。
王豐挑眉，“合着是你的人先動的手？”
說着，掏出了口袋裏的手機，打算報警。
歐顧走上前，攔住了王豐的手，“王經紀，這樣鬧得，誰都不好看。”
“好看？誰好看？我的人不能受委屈，他們既然這麼咄咄逼人，就別怪我得理不饒人。”說完，王豐毫不猶豫地撥通了110。
林赫錯愕地看着王豐朝屋外走去，此刻，走廊上正圍滿了看熱鬧的面試候選人。她想說點什麼，卻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她彷彿一個局外人，既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麼。
孟詩彷彿後知後覺地注意到白皓清來了，待王豐走後，她又一頭扎進了白皓清的懷抱，悶悶地：“小清，他們欺負我。”
白皓清摸了摸孟詩的頭髮，沒有說話。
“你要幫我。”
白皓清仍舊沒有說話。
孟詩不滿地擡起頭，正要埋怨點什麼，餘光卻瞥見了愣怔在原地的林赫：“阿姨？你怎麼在這裏啊？”
林赫環顧四周，沒看到第二個阿姨，這才意識到孟詩是在叫自己。
一旁的趙馨雯也平復了哭聲，發出嘲笑，“阿姨？你管大名鼎鼎的於總叫阿姨？你昏頭了吧你。”
孟詩：“……”
要說2021年4月16日這一天，孟詩最後悔的事情，當屬這兩件了——一是，面試完聽見後面的人跑進房間黏黏膩膩地喊着“郭導”，沒有馬上轉身離開給經紀人打電話，而是自己回到房間詢問對方和導演的關係，直接引發衝突，失了體面；二是，把自己心心念唸了大半年的s級項目的製片人，也是白橋的總裁，認成了街邊的掃地阿姨，基本上，自己已經徹底失去了這次機會。
孟詩臉色慘白，哆嗦着嘴脣，從白皓清懷裏起身。
“……於、於總？”
林赫指了指自己，意思是：“你在叫我？”
說完，語氣一轉，粲然一笑，“你好哦，我是這家公司的老闆，也是你們正在面試這個電視劇的製片人，於喬琳。好巧哦，我們又見面了誒。”
歐顧淡淡地瞥了一眼林赫。
他覺得，她多半是故意的，很奇怪，明明沒必要在這種事情上和小輩置氣，但她似乎就是致力於這樣扮豬喫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