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會館走的是背山面水的佈局,南面是兩層高的大廳,北面則有三層高,最高的一層改成了不少單間,老闆來了之後偶爾會在這歇腳,還有就是……安置某些特殊客戶。

    “您慢點,誒,前面是最後一階臺階了。”

    李硯洗掛在肖德身上,軟綿綿的,暗紅色的長裙上散發着濃濃的酒味,不知是不是因爲手抖打翻了酒杯。面具下的眼尾一片醴紅含春,她本就不好控制的高跟鞋此刻超常發揮,兩支腳各玩各的,都氣勢磅礴地想要走出條完美的曲線。

    “喲,肖德,第一次見你把人往三樓帶啊。”

    有路過的男人笑着打趣道。他穿着和肖德一樣的西裝,赤色酒精浸染白襯衫的領口,脖頸上還帶着幾枚傷疤似的脣印,似乎是被大力揉搓過,混成一坨模糊不清的紅,不知道屬於什麼動物的獸尾毛髮蓬亂,似乎剛經歷了一場磨難。

    肖德懷裏的李硯洗努力擡起頭,眯着眼睛去瞧他,雪白的雙臂聽話地勾着肖德的脖子,眼神卻是一片混沌,她迷茫地想要理解他說的話,然後皺着眉頭茫然地搖搖頭,委委屈屈地重新埋進肖德的懷裏。

    哼哼唧唧的。

    她凌厲的桃木色口紅有點暈了,滑出了脣角的邊界,軟乎乎的一小片。

    像她整個人一樣。

    是被拔掉刺的玫瑰,是被馴服了的狐狸。

    男人看清李硯洗的身材樣貌,住了聲,意味悠長地掃了兩眼後看向肖德,“難怪了,這等貨色,要我我也帶上來。看來弟兄們都猜錯了,肖德,你不是不行,你只是眼光太高啊。”

    肖德並不屑於搭理他,只是緊了緊搭在李硯洗腰上的手,眼神裏透着點威脅的意思。

    “得得得,我不跟你搶,我知道規矩。況且……我也打不過你。”男人擺擺手,識趣地走開了。

    他沒看到的是,在他離開的瞬間,李硯洗擡起頭,眼神清明理智,哪裏還有半點醉酒的樣子。她抿了抿嘴,似乎在憋笑,最終還是沒忍住,脣齒間噴出一小口氣,旋即掩飾性的小聲咳嗽了一聲,開口道:“肖德,你……不行啊?”

    肖德手一緊,狠狠掐了一把她的腰,隱隱就要發火,“酒鬼就要有酒鬼的樣子。”

    “好好好,你說了算。”李硯洗重新掛上那副不省人事的醉鬼模樣,軟綿綿的掛在他的身上,只是嘴角還帶着點說不清楚的笑意。

    肖德心理惱火,不知道上面從哪找來的這位活祖宗,甚至開始懷疑今晚行動的成功率究竟有幾成。他老老實實在這蛇坑鼠窩裏呆了三年還好好的,可不想因爲她就這麼摺進去……也不想她摺進去。

    人類對漂亮的事物總是抱有莫名其妙的善意。

    就算漂亮的事物咬了他一口。

    不,一切都是藉口,肖德只是不想有任何人摺進去。

    行動太倉促了,如果這三年他可以更努力一點,再努力一點……

    “他把房間設在樓上,怎麼逃跑?我記得他不是類羽型異族。”

    懷裏的李硯洗忽然小聲問道。

    肖德停下腦子裏的胡思亂想,旋身將李硯洗抵在牆上,用自己的背影擋住了樓廊裏的高清監控攝像頭。

    “他在房間裏裝了直達地下室的電梯,但是地下室沒有從一樓進入的入口,我也不知道出口通向哪裏,所以需要你一會從客用電梯下去攔住他進行抓捕。”

    肖德頭靠在李硯洗的耳邊,用僅有李硯洗能聽見的聲音小聲說道。

    身後又有穿着西裝的男人擦肩而過,看見他倆,吹出一聲調笑的口哨。李硯洗露在外面的臉尚保持着醉鬼應有的迷茫,精神卻集中在了耳邊的聲音裏。

    “電梯都是獨立供電的,因此我需要留下來進行斷電和阻攔,以確保這裏的人不會從電梯逃跑,同時還要接應外面的人。”肖德重新站穩。男人的身形本就高大一些,此刻他雙手撐在李硯洗臉頰兩邊,徹底將李硯洗籠罩在了他人爲製造的陰影裏,“所以,短時間內你沒有支援……你明白什麼意思嗎?”

    李硯洗挑眉,彷彿聽見的什麼好笑的事情一般笑了起來。

    她擡手摸了摸藏在左耳內的微型耳機,裏面傳來行動倒計時的通知,接着她看向肖德,說:“這種事情,我一開始就知道了。”

    肖德微微側臉看向幾步遠的電梯,又回頭看向李硯洗,“客用電梯在走廊的正中間,但東風的電梯在走廊的盡頭,你下去之後還要跑一段路才能到達他下去的位置……距離不近,他身邊甚至還帶着保鏢。”

    “幾隻小耗子而已,你在擔心什麼,怕我行動失敗?”明白肖德話外之意的李硯洗挑了眉。

    “是。”肖德毫不掩飾地點頭。

    李硯洗蹙眉歪頭,一臉不解,“我不知道你爲什麼會產生這種疑慮,但你要清楚,異族管理局不會隨隨便便派人來送死。”

    “這三年我並沒有爬到離他身邊最近的位置,所以他身上還有很多我不清楚的事情……”肖德呼出一口氣,繼續說道:“也包括,他是不是持有針對異族的違禁藥物,但是你我都懂,像他這種靠喫黑錢生存的人,手裏不可能沒有。”

    李硯洗低頭看見自己不着寸縷的雙臂,門戶大開的前胸,還有中看不中用的高跟鞋,忽然明白了肖德究竟在擔心什麼。她也嘆了口氣,上手揉了揉肖德的頭頂,彎彎的眉眼蓄起了暖意,“放心,就算是死,我也會拉他一起下地獄。”

    肖德本能地想要躲開她作祟的手,但又聽不得那個字,一時間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好把頭伸回去任她摸,頭頂的獸耳依然警戒着四周。

    他思索了一下,從西裝褲口袋裏掏出個黑色的東西,輕輕塞進李硯洗手裏。那東西有點沉,介於金屬的冰冷與人體的溫暖之間,摸起來有些熟悉。

    李硯洗感受着肖德與自己手掌相貼的溫度,挑眉問道:“什麼玩意?”

    “巴厘島之歌。”肖德說,“圖個心安。”

    巴厘島之歌……balisong……

    想明白的李硯洗笑了,氣氛也因爲這個字謎變得輕鬆起來,她反握住肖德的手,將那柄蝴|蝶|刀藏在手心,開口問道:“你怎麼確定我一定會用這玩意?”

    “我猜你會用。”

    “好吧,我確實會。”李硯洗因爲肖德眼神裏的直白敗下陣來,抿抿嘴,“但會用又怎麼樣呢,這玩意可扛不住子|彈。”

    “所以我說,圖個心安。”

    話語的尾音被樓下的爆破聲埋沒,肖德抓起李硯洗的手就向電梯衝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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