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沫雪和桂兒穿過荒石亂林,到了一條小岔路,幾乎不能稱之爲路,碎石和荊棘叢圍着,兩條路也看不出差別。

    桂兒先跑過轉身走了一段,那荊棘刺到她的臉上和手上,她一點也不在意。

    不一會就確定了:“沈姑娘,是這條!”

    沈沫雪有些慶幸帶了她,不然這樣的小岔路,就算說的再詳細,也會弄混的。

    分清了方向兩人又都沉默下來,半晌桂兒小聲問:

    “沈姑娘,你爲什麼堅持救我爹孃?牛叔和沈大哥都不同意。”

    沈沫雪輕笑道:“是啊,爲什麼呢?

    我跟你們也只是萍水相逢,爲什麼要冒着生命危險救人呢?”

    桂兒有點怕,她怕沈沫雪後悔了,她都開始後悔爲什麼自己要問這個問題!

    沈沫雪牽着她微涼的小手,像是說給她聽,又像是自言自語:“每個人心裏都有一條生存底線。

    就像你的爹孃,底線是寧願一家人一起死,也不會易子而食。”

    桂兒點頭:“是的!我爹說了,不論把那個孩子換出去,他活下來,也不能算是人了。”

    “這是你爹的底線,姐姐我也有底線。”

    “是什麼?”

    沈沫雪擡頭看一眼漆黑的天空,又低頭看看眼下艱險的道路。

    穿越至今,她已經很努力地把自己身上那份屬於軍人的責任給忘去。

    因爲這個混亂的世道,她有要保護的人,所以對於很多事只能視而不見。

    可是有一點,那是她無論如何也越不過去的底線,便是,絕不能放任喫人的人活着!

    因爲那些人,已經不能算人了!

    見沈沫雪沒回答,桂兒小聲說:

    “姐姐是縣令的女兒,所以你想像你的父母一樣,保護百姓對不對?”

    沈沫雪失笑:“誰告訴你的?”

    “我聽我爹他們說的,他們說姐姐的父親是個很了不起的好官,非常愛護百姓。

    所以姐姐繼承父志,對我們這些底層的難民好。”桂兒很努力地把父親說過的話重複着。

    沈沫雪很想告訴她,你父親他們高看我了,我對這具身體的爹,並沒有那麼深的感情。

    我也並不是在保護難民,我沒那麼高的情操,也沒那麼大的能力。

    我只是,想保留一點本心而已。

    因爲我很怕,在我完全繼承的沈沫雪的一切後,我會忘記自己,忘記自己曾經是個軍人。那樣的話,我也會完全失去自我。

    一個軍人的底線,絕對不能放任這些喫人的山匪不管!

    更何況他們擋了自己的路。

    眼前的山林,粗獷而冷峻,仿如一頭匍匐的兇獸,欲擇人而噬。

    四周風聲呼嘯,枯枝不時找到身上,只有頭頂那一點燈光指着前路。手中小女孩的手越來越冷。

    沈沫雪蹲下:“上來,姐姐揹你。”

    桂兒搖頭:“我走得動。”

    沈沫雪不容她拒絕,直接把人扛起翻到背上,小女孩輕飄飄的,瘦的骨頭鉻人。

    一點點溫潤灑在裸露的皮膚上,眼前的燈光下有一圈圈飛舞的白點點,桂兒小聲說:

    ”姐姐,下雪了。”

    聲音輕輕柔柔,想來竹光能說話,也是這樣的。

    沈沫雪點頭:“那要快點走,不然小石頭會挨凍的。”

    待走到一棵極大的皁角樹前,桂兒緊緊抓住她,耳語道:“姐姐快關燈,這棵樹上有他們的人。”

    沈沫雪立即蹲下,將頭燈關了,小心地在隱蔽半晌,卻無人出沒。

    桂兒很肯定地道:“我們下山的時候,這樹上就跳下來人跟那四個山匪說話。”

    沈沫雪點頭:“應該是哨兵。你在這別動,姐姐上樹看看。”

    她脫下厚衣裳給桂兒裹着放在雜樹叢中,自己則一身輕,握着軍刀小心翼翼地爬樹。

    才爬一半她就放心了,因爲她聽到很大的呼嚕聲。

    看來樹上放哨的人是覺得不可能有人這樣的雪天上山,所以很放心地睡覺了。

    不過她也沒放鬆警惕,萬一這樹上不止一個人呢?

    很快她悄悄爬到樹杆中部,一箇中年男子裹着厚蓑衣,拿木板搭了個小棚,腰間是個大酒葫蘆,縮成一團睡的正香,呼吸間酒氣很濃。

    沈沫雪在把他搖醒審問一通,這一路有多少埋伏啊?後山有多少人看守啊?之類的。

    可想了想又放棄了,在樹上打鬥不便,萬一這附近還有人埋伏,更容易引起動靜招來人,再者他做爲哨兵,身上肯定有放信號的煙花之類。

    還是直接殺了省事!

    沈沫雪悄悄轉到他背後,一手抱頭,一手直接拿軍刀插進脖子。

    這人悶哼了一聲,就再無氣息了。

    她將蓑衣解開,在他身上一陣搜尋,果然找到信號煙花,還有短刀、碎銀子、乾糧、驅蛇藥等物。

    另有一包拿幹荷葉裹着的醃肉,皮質細膩,肉質腥紅。

    沈沫雪強忍着憤怒,後悔一刀結果了他,太便宜他了!

    一股腦將所有東西都裝到腰間袋子裏,那包紅肉則放在他的屍體上,默默道:“不論你是誰,我替你報仇了。”

    將人固定在樹上放好,蓑衣取了她和桂兒擋雪用。

    靈敏地從樹上下來,示意桂兒出來:“行了,人已經放倒了。這一路可還有守衛?”

    桂兒搖頭:“再往前是一座竹橋,橋頭有兩個山匪守着,過了橋就是山匪的寨子,門口有人守。

    不過我爹他們被關在後山的山洞,咱們得繞過去。”

    “山洞有多少人看守?”

    桂兒皺着秀氣的小眉毛想了想:“那幾個山匪把我和妹妹從山洞裏拉出來之後,就瑣上山洞的門。

    門口好像有幾個人在說笑,人不多,應該有兩、三個。”

    她說着說着有點愧疚:“姐姐,當時我和妹妹一直在喊爹孃哭,我沒注意。

    直到後來被帶離了山洞,我才一路留心路線。”

    沈沫雪揉揉她細軟的頭髮:“沒事!桂兒已經很棒了。

    很多女孩遇到你這樣的情況,早就嚇昏過去,什麼也不記得。

    今夜的雪下的真及時,簡直是上天在幫咱們。

    你瞧,這雪一下,那些山匪都跑回家睡大覺,咱們肯定能順利走到山洞的。”

    桂兒重重點頭,可事情並沒有那麼順利。

    從竹橋處繞過的時候,沈沫雪看到守橋的兩個人,一個在小木屋裏睡覺,一個在火堆旁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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