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宇辰重重點頭，沈沫雪無法，一拍白鹿加速朝葫蘆坳奔去。
半途之中，她突然停下，因爲有一頭犛牛攔住了路。
正是那頭頭牛，鼻子上還套着鐵環，繩子卻斷了不知掉到哪。
那牛靜靜地盯着沈沫雪，眼神中沒了初見的兇殘之色，反而充滿哀傷。
是的，是哀傷。
一種不該在牛眼中出現的情緒，讓沈沫雪心一揪，好像自己幹了什麼天大的錯事一樣。
可反過來一想，她確實利用了牛羣，讓二千三百頭牛隻活下來不足一半。
如果牛有靈性，怪她也是應該的。
所以她沒有直接上前拉扯牛環，她相信只要她拉上，這頭牛還是會因痛服從。
而是從白鹿身上下來，慢慢走過去，輕聲道：“你想要自由？還是跟着我？”
頭牛悲傷地轉頭看一眼不遠處的牛羣，幾乎頭頭有傷。
有的是彎刀、羽箭的傷口，有的是火燒的傷，有的是撞在山石上，把頭撞破角撞斷的傷……
它打了個鼻息，竟然流出兩行淚來。
沈沫雪是第一次見到牛流淚，之前聽說過農家養的老水牛，老了被賣會流淚。
可她從未見過，那一刻，她心有所感，慢慢上前，將那頭牛鼻子上的鐵環抽了出來。
插進去的時候血肉模糊，頭牛嚎叫了許久，她也花了很多力氣才制服它。
而抽出來，同樣是痛，可頭牛卻連動都沒動一下。
彷彿跟剛剛的經歷比，這樣的痛已經不算什麼了。
“你走吧！謝謝你，對不起。”
沈沫雪的聲音很輕很真誠，真誠到任何人聽了都會覺得她腦子有毛病，竟然這麼跟一頭牛說話！
那頭牛擡頭看了她一眼，眼神平靜，無喜無悲。
轉頭衝進牛羣，哞哞聲接連響起，牛羣衝進西山脈，很快就會越過山林，奔回蕃人的草場。
若宇辰面帶驚訝地上前詢問：“沈姐姐你懂牛語？”
沈沫雪滿額黑線：“怎麼可能！我只是能感覺到它的悲傷。”
這時牛青跑了過來，有點不捨地說：“姑娘，這可是您拿傳家寶換來的。
這麼放走了，多可惜啊！”
沈沫雪輕嘆一聲：“它們都爲咱們死了一半，這一半獲得自由，是它們應得的。”
這時，聶將軍走了過來，滿是敬佩地看一眼沈沫雪，然後恭敬地朝若宇辰行禮：
“公子！”
牛青的眼睛瞪成牛眼，沈沫雪卻沒多大反應，意料之中的事。
她朝牛青歪歪頭，這回牛青反應很快：“俺，俺去照看小公子和二姑娘。”
沈沫雪爲了留時間給若宇辰和聶將軍說家事，決定先把自己的疑問解了。
“接下來的路還需要我送宇辰嗎？”
若宇辰和聶將軍一聞此言，異口同聲地說：“需要！”
爾後聶將軍輕咳一聲道：“還得勞煩姑娘送公子到青塘。
這一路您也瞧見了，北蠻子窮追不捨，卻沒派重兵。
因爲他們只是在追姑娘您，如果由我們來護送，北蠻子便知公子也在，那樣的話，會引來重兵的。
沈沫雪懂了，還是讓若宇辰裝富商之子，不能暴露身份。
“姑娘放心，這一路我們還是會緊緊跟隨，將追來的北蠻子小隊引走。”
沈沫雪點頭，送佛送到西。
再說，她也要到青塘去了解一下大周國整體的情況。
一直在西北山谷，對外面的事摸不清楚也不行啊！
搞不好哪天北蠻子佔領了整個西北，她這個削手魔女上了通輯令首頁，她還搞不清楚狀況，那不是找死嘛！
“你們是怎麼知道我們的行蹤的？”
“寒夏將軍送的祕信，只有我一人知曉公子在此。”
怪不得聶將軍獨自一人過來說話，連個親兵都沒帶。
若宇辰忙問：“寒夏呢？”
聶將軍沒瞞他：“寒將軍與北蠻子大戰中負了傷……”
一看若宇辰焦急起來，他忙快速道：“公子放心，傷勢不重。
只是需要休養，所以纔將暗中護送公子的事給了屬下。”
沈沫雪接着問：“你可知接下來還會不會有北蠻子追來？”
“北蠻子被全殲，等他們意識到這支部隊沒能完成任務，也要三、五日之後。
所以最少十日，是安全的。”
“現在朝廷是什麼局面？爲何還未有大軍來西北？”
聶將軍頓時一臉不甘和怒意，不知是對朝廷還是對北蠻子的。
“皇上被小人所惑，對北蠻子用兵之事一直猶豫不定，並且不信任西北王，導致西北局面越來越混亂。”
沈沫雪疑惑：“這北蠻子都要打到帝都了，皇上難道不知道？”
聶將軍怒氣更盛：“朝中小人不思禦敵，竟在勸皇上過江南渡。”
一聽這話，沈沫雪算是對大周朝廷再無一點歸屬感。
仗都沒打，皇上先想着逃跑了！
這還打個屁啊！
她不禁替沿路所見的西北百姓感到悲涼，你們盼着朝廷的大軍來解救，卻不知朝廷已經決定棄你們不顧了！
她沒問西北王怎麼樣了？很明顯如今還在西北跟北蠻子戰鬥的大周將士，皆是西北王的兵。
只是沒有朝廷的支持，憑西北王一已之力，如何擋得住浩浩蕩蕩的北蠻子大軍？
大周朝廷若真就這樣南渡，沈沫雪覺得自家人也沒有必要南下了。
這樣的皇上，這樣的朝廷，已沒了漢人的骨氣，還有必要當他們的臣民嗎？
那還未尋到音信的親人怎麼辦？
她強扯了個笑，對聶將軍道：“多謝將軍解惑，亦多謝你這一路拼死相護。
你和若公子先聊，我去看看自家兄弟。”
聶將軍忙行一軍禮相送，在他看來，沈沫雪雖是女子，卻有膽有謀，比許多男兒，更像將軍！
真真是可惜了啊！
如今這局勢，朝廷不可能大封一個女子。
沈姑娘若是男兒，加入西北王陣營，不愁混不到好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