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怎會有這樣的小人,周母這樣的毒婦!
再聽到,在三姐弟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得柳州牧一點庇護,這對惡毒母子又找上門來要認親。
說沈沫雪是周利的未婚妻,她的功勞和財物,理所當然是周利的!
幸好在柳州牧的主持下退了婚,但是也跟這對母子結了仇。
衆人討論的更加熱烈了,當即決定此行不光是追北蠻子,一定要把這個周利抓到,給姑娘報仇!
旁人是憤怒,唯有程錦是心疼,原來沫雪這份堅強和驍勇背後,竟然還有這樣的艱難往事!
一想到她和小林濤在小樹林裏被狼羣包圍,想到她喫不飽穿不暖,差點死在逃荒的路上。
程錦的心就像被人猛揪一把一樣,如果那時,自己去潤州了就好了!
一定把她和她的弟弟妹妹,護在自己身後。
他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還有那個周利,一定要將他手腳打斷更一刀砍了!
沫雪這樣如同世外仙子一樣的女子,他竟然敢如此輕視,如此惡待!
沫雪跟他的名字有牽連,都是一種褻瀆!這樣的雜碎!
隨即他又想到,自己同樣是九死一生,要不是沈沫雪教徐友清醫術,自己說不定早死了。
看來他是註定無法英雄救美的啊!
看一眼面色如常,好像已經完全不把這些往事放在心上的沈沫雪。
程錦嘴角輕揚,想到沈沫雪千里奔襲來救自己之事,做不到英雄救美。
能被美救也很好,如果能一輩子被美相救,就更好了!
不,是甘之如飴!
好在無人知曉他此刻的心思,否則旁人定會來一句:
‘程校尉,你很有喫軟飯的潛質啊!’
……
沈沫雪和程錦對逃走的北蠻子沒在龍牙谷盤踞,而是繼續南下,保持深度懷疑,總覺得是個陰謀。
所以馬不停蹄的往龍牙谷去看情況,而在此時,南逃的赤努和柳媛,一看追兵未至。
赤努就迫不及待地搭起馬皮帳篷,將柳媛俯於身下。
不,其實就在他倆逃走的第一夜,還在馬背上,赤努就已經迫不及待一次了。
春宵之後,柳媛忍着難聞的羊羶和體臭味,小鳥依人地縮在赤努的胳膊彎中,努力擺出溫柔小意的神情。
“將軍,您放心,依妾身之計,絕對能將沈沫雪生擒!
到時候,您把她獻給主將,那就是大功一件!”
赤努邊撫摸着她如玉的肩膀,連道:“美人的計策甚妙!
如此一來,歌舒在西北的敗仗,也罰不到本將頭上!
並且,他歌舒做不到的事,本將軍做到了!”
柳媛嬌笑道:“將軍本來就比他強千萬倍!這領軍打仗強,旁的~嘛,同樣很強很強呢~”
一個音繞三繞,真繞的赤努心身俱酥,龍精虎猛般,讓柳媛的柔聲一夜未息。
……
翌日傍晚,沈沫雪一行趕到龍牙谷,急行軍的速度,一天半就到了。
只見先前的哨兵正帶着山谷深處的老弱殘兵,在重理山寨。
種的莊稼有被北疆子糟蹋的,趁着春還未晚,補補苗。
有被火燒過的房子,也得重修。
一見沈沫雪和程錦來了,衆人是又歡又喜,特別是那些僥倖活下來的老弱,皆跪在沈沫雪腳邊痛哭。
這些都是之前聽到她削手魔女的名號,跑來投奔龍牙谷的,結果卻是再經生死!
沈沫雪看着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四肢瘦的像竹竿,臉色蠟黃,一雙大眼睛裏全是恐懼。
聽到馬蹄聲,就嚇的縮在地上抱着頭,喃喃自語:“娘,別丟下我!求求你們,別喫我!”
一些老人衣衫襤褸,一臉淒涼和悲痛,眼神茫然地看着左右,一滴渾濁的老淚流下:
“老天爺啊!我們就想活下去,活下去啊!怎麼就這麼難呢?”
一些婦人在草地上艱難地挖着能食用的根莖,挖到一塊,就用衣裳清去烏泥,喂到身邊飢餓的孩子口中。
有些斷了腿的男子,用一隻腳跳着搬石頭修房子。雙頰瘦的凹陷,手上全是血泡,卻全若未知。
……
瞬間,沈沫雪的眼前浮現前世,不是她征戰廝殺的一幕,而是她在一個清晨,路過街心公園看到的一幕。
與這些只求活下來的老人一般年紀的,在練早操和下棋。
那些和驚嚇過度的女孩一樣年紀的,穿着漂亮的裙子戴着紅領巾,揹着可愛的書包在上學的路上。
那些跟婦人一樣年紀的,打扮得體,有些是光鮮亮麗的上班族,有些是在爲家庭操持的主婦。
那些和男人一樣年紀的,是社會的精英,是家庭的棟樑,他們或許也在爲生存奔波,也承擔着壓力。
卻不必時時爲生死擔憂,時時面臨家人的生離死別,面臨戰亂人禍。
這些人,整個西北與龍牙谷這一撮百姓一樣的人,他們只求能活下來。
有一屋棲身,有三餐飽腹,有一田耕種,有一家團聚……
所求不過是,活下來,像個人一樣活下來!
可怎麼就這麼難呢?一次次看到希望,又一次次被破滅。
那股熟悉的情緒,又在沈沫雪心中涌動,萌芽,呼之欲出。
有人把這種情緒叫聖母,一句話:“關你什麼事?”
有人把這種情緒叫嬌情,冷哼一聲:“管的真寬!”
有人嘲諷她,有人鄙視她,有人覺得她有病。
可是她也沒辦法啊!
林濤和竹光總說大姐肯定是去過神仙住的地方,不然山神爺爺爲什麼總給大姐東西?
沈沫雪曾經很肯定地告訴他們:“是我,我去神國!”
是的,因爲我的靈魂來自神國,那個地方叫種花家,那裏文明各諧,那裏自由平等。
那裏人命至上,那裏沒有將人分成三六九等。
那裏努力會有收穫,那裏不會因身份而特殊。
那裏雖生來也有貧富,卻無貴賤。
人人心懷憐憫,人人心向良善。
生是種花家的人,哪怕死後,靈魂也一樣有着種花家兒女該有的一切。
憐憫弱者,心胸堅強富有同情。
她不是聖母,不是嬌情,只是這雙眼睛能看到那些跟她一樣的人在流血流淚。
耳朵能聽孩子的哭泣,老人的呼救。敵人彎刀飲血,同胞受苦受難。
她不能,視而不見!
因爲她的靈魂,還是前世那個沈沫雪,還是那個種花家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