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道連遇天災,陛下應該儘快平定內亂。此時,不易與沈氏結仇。
我帶人質獻給陛下,也是爲了陛下能與沈氏談判時佔據上風。
可若是殺了沈氏,西北定會大亂。
而她的部下定會竭盡全力爲她復仇,她的弩車和飛天神器,如今我們還未有抗衡之法。
沈氏之事,望陛下三思而行。”
褚承澤說的是真心話,可聽在李豐耳裏,卻是句句在替沈沫雪說話。
他的眼眸微冷,看向褚承澤,一字一句地道:“朕就要她死!清遠可願助朕。”
褚承澤只覺心一點點由麻到涼,他看向李豐的眼神,彷彿從未真正認識這個人一樣。
半晌,他拱手行禮:“陛下所願,清遠必全力以赴!”
“這對你的天末樓來說,不算難事。這件事辦好,朕將天末樓改爲官方機構,從上到下皆有官稱。”
褚承澤再次拱手:“多謝陛下!”
門外的老黃很平靜,很淡定,只是那雙眼睛,似有千萬星辰在流轉。
褚承澤和老黃離開皇宮之後,李豐手一揮吩咐道:
“派人與沈氏談判,只要她的人馬撤離琅琊,朕就送她妹妹回大夏。
若是她不同意,那這位大夏公主,就在大秦爲質!“
那人忙應聲退下,李豐身側轉出一個人來,不解地問道:
“陛下既然要與沈氏議和,爲何還要讓褚先生暗殺?”
李豐冷笑一聲,卻不回答。
回程的馬車上,褚承澤閉着眼睛,雙脣緊緊抿成一條縫,雙手抓着膝蓋處的衣物,緊緊攥成一團。
老黃很想開口問點什麼,可又想到自己現在不是‘老黃’,是沒資格發問的。
過了許久許久,老黃似是聽到他喃喃自語地道了句:“他不信我,他竟然,不信我!”
一路無言地到了住所,褚承澤輕聲道:“傳黃使令來。”
老黃:“……是!”
默默地出去轉一圈,除掉臉上的圍裝,換件衣裳,掐着時間趕過來:“公子你喚俺?”
老黃很確定,褚承澤是讓他去殺沈沫雪的。
他已經想好了,答應下來,然後趁此機會給沈沫雪報信。
結果褚承澤深深地看他一眼,隨即聲音很輕很認真地道:“你不是一直想做大夏公民嗎?
去吧!重新換個身份,回大夏去吧!”
老黃只覺渾身戰慄,繼爾手腳發涼,心口一陣陣地涌動着,半晌說不出話來。
他敬公子,而公子對他,真的很好。
褚承澤接着道:“這些年,你辛苦了。本來就打算,這次事了之後,還你自由。
這是你應得的,去吧!忘了天末樓,重新開始新生活。
我知道你喜歡那個莫老師,跟她提親,在大夏,做一個普通人。”
老黃嘴脣抖了抖,雙眼發紅,嘶聲問:“爲什麼?”
褚承澤笑道:“陛下要給天末樓正名,從此天末樓就是朝廷的一個機構。
那時你想脫身,就難了。趁着還沒掛職,你悄悄離開,不會引人矚目的。”
老黃很想問,他走了,刺殺女王的任務交給誰?若是任務失敗,公子會怎麼樣?
可是他沒法問出口,因爲他沒法解釋,李豐單獨給褚承澤的任務,他是怎麼知道的?
突然他一步上前抓住褚承澤的手腕:“公子,咱們一起走!你也瞧見了,李……皇上身邊的能人多着呢。
用不着咱了,咱們悄悄回大夏,你還做大夫去,不比在這地方舒心!”
褚承澤像聽到什麼笑話一樣,輕笑了幾聲,慢慢地從身後的小閘子裏抽出一張兩指寬的紙條。
輕聲道:“沈氏殺了我父親。”
老黃頓時鬆了手,這就是死仇了啊!
沒想到褚承澤接着笑道:“我一點也沒感覺到悲傷,反而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對於那個男人,更多的是恨意,而不是血脈親情。
但是,我還是無法再回大夏。”
說完又是良久的沉默,老黃靜靜地等着,他知道公子的話還沒說完。
過了許久褚承澤起身看向窗外,月明星輝,春的夜空,萬物復甦。
“你有要保護的人嗎?”
老黃本能地道:“保護公子!”
褚承澤笑道:“那你有活下去的動力嗎?”
老黃詫異:“這是啥意思?人活着還要什麼動力嗎?喫好喝好唱唱歌練練武,這還需要啥動力?”
月光在褚承澤鴉羽似的長睫上,佈下一道銀灰的光,那道光芒之下,是亙古不變的哀傷。
“我就沒有。”褚承澤的聲音很輕很細,老黃又感覺自己聽錯了。
正想再問,突然聽他道:“快走吧!不然就不及了!”
老黃跪下給他磕了三個頭,決別似的離開了。再出去轉一圈,又換了個身份回來。
剛好有暗探來報:“公子,皇上讓使臣連夜去見荊棘女王。拿大夏公主做人質,讓沈氏歸還琅琊。”
褚承澤哀涼地笑了一聲,隨即吩咐道:“讓天字樓的兄弟悄悄離開,南下,出海。
想活命就永遠不要回來!”
至於另外九樓的人,他們不會信褚承澤的話,並且已經開始慶祝自己能當官了。
那人急問:“公子你呢?”
褚承澤看向皇城的地方:“我自然是要陪着陛下的。”
這次老黃離開後,是真的沒再回來。不過他不打算這樣悄無聲息的走掉,既然李豐一面派使臣與女王合談。
一邊又讓天末樓的刺客暗殺,老黃想不通這人咋想的,但他知道,竹光的處境會非常不好!
要走就帶她一起走,自己可是答應了她的,不會讓她受到傷害!
老黃利用自己的優勢,很快就查清了竹光被關押的地方。救人並不難,他甚至悄悄進了圈禁的院落,都無人發現。
難就難在將人帶走,他一人就是天涯海角也能走,別說現在紛亂的帝都,就算李豐掌握絕對的權力,兵馬重重的帝都,他也能逃走。
可是這帶上一個人,還是個小姑娘,就很難跑快了。
老黃左思右想,想到一計,他打暈了一個婢女,扛到竹光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