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恰障月時 >第三十九章 桃花誤·黃雀
    那一瞬周故有些懵神,但很快刺入自己後背的利器在他身子裏旋了半圈便又拔了出來。

    他愣愣地將身子轉過去,卻見一柄短劍朝自己心口上刺來,求生之慾令他下意識地就往一側偏去,可那握着劍的人卻不依不饒地逼上來,將他的身子從牀上拉下來。

    周故本還有餘力抵抗,可當他看清握着短劍的男子究竟是何人的時候,他只覺得好像心裏有甚麼東西轟然坍塌了,就當他不可置信地愣神的那一瞬,那柄帶了血的短劍已刺入了他的胸膛。

    一口血無力地涌了上來,周故愣愣地瞪着眼前這位昔日自己最愛護最看重的弟子,顫着手指着他,卻只能訥訥地憋出幾個字來。

    伴着胸口上的短劍被霍然拔出,身子裏的力好似也被抽乾了似的,眼前漸漸升起一片昏白,模糊間,手似乎被人擡起,那人在自己的袖口內翻到兩樣東西,耳側緊接着又傳來一句輕飄飄的話。

    “師父,您賜予我的這把短劍,您自個兒消受得如何?”

    ……

    喝得有些微醺的江七行過曲曲折折的長廊,路過周故的婚房時,見裏頭的燈竟還亮着,不免有些納悶兒和八卦。

    周故娶陶花的意圖所在他是知道的,那日第一個跳出來反對周故與陶花婚事的是他,第一個被周故說服變了主意的也是他。

    畢竟這種能讓自個兒門派有所受益又能讓對頭的門派喫虧的事兒,他何樂而不爲呢?

    不過都這個時辰了,周故還沒將那個小東西拿下麼?

    他悄悄行至周故門前,正要側耳聽聽裏頭的動靜,忽然一個人影兒映上了門上,下一瞬,門被“吱呀”打開。

    江七一愣,見開門的竟是蕭相,一下子更有些摸不着頭腦,“蕭相?怎的是你?你師父呢?”

    蕭相悄悄將手中的短劍隱在後面,擡起一張乖巧又泛着笑意的臉,“師叔,事情成了。”

    “成了?!”江七臉上一喜,擡腳就要進去。

    擠到蕭相身側時,一柄短劍忽的刺中他下腹,江七沒個防備,驚愕地倒退了一步,他張了張嘴想要責問眼前的人甚麼,腹中的短劍卻忽的被拔出,手起劍落之際,江七隻覺得脖間又是一陣刺痛,他踉蹌了幾步倒在地上,不稍片刻就沒了動彈。

    金陽門派外,玉琅對東門玄英那是搜刮肚腸、好話說盡、百般殷勤,哄得東門玄英那是咯咯直樂。

    半炷香的時間在兩人嘴皮子間的樂趣中一晃兒就過了,玉琅最終以一副“你可要說話算話”的態勢結束了自個兒的“甜言蜜語”,東門玄英滿意地點點頭,哄道:“姐姐,看你‘討好’我這麼賣力的份兒上,一會兒我就請姐姐看‘螢火’吧?”

    玉琅蹙眉,“不必,你言出必行就好……”

    東門玄英卻攔住了她的話頭,大手一揮,將陣法解除了。

    雖然有幾分不明就裏,但玉琅還是難得地給了他一個感激的目光,隨即轉身朝金陽派裏頭奔去。

    在空中施着法的蒼秋衆人見罩在金陽派外的那層結界無端地就撤了下去,也顧不上思慮這麼多,收起正施着的法術,飛身下去。

    血,到處都是血。

    越往裏走,血腥味兒越濃,從觀陽殿到曲曲折折的觀景長廊,從喜房到金陽弟子的棲居之所,到處都橫七豎八地躺着人。

    一股不安從玉琅胸中涌上來,越近周故的喜房,那陣不安就愈發難耐。

    青陽與蒼秋早已先一步到了周故與陶花的喜房內,玉琅推門進來時,眼中的所見更是印證了她心中的那股忐忑。

    她撥開青陽與蒼秋的身影擠到拔步牀前,牀上赫然躺着的,是兩個早在幾日前還鮮活在她面前的身影,此刻卻是一動不動地癱倒在牀上。

    赤黑的血弄花了周故那副蒼白俊俏的臉龐,一對眼乾瞪着,好似在向玉琅等人訴說着他臨別前的驚駭。

    縱然她曾舔舐過刀尖、見證過殺戮,亦曾親手了卻了諸多不忠不義之人的性命,但她仍難以對面前此景感到波瀾不驚,她沉沉地吸了一口氣,卻還是輕顫着聲音問出了一句話:“是誰這樣陰毒,竟要害他們滿門?”

    蒼秋和青陽都默而不言,玉琅卻忽然想起外頭的那隻魔來,她忙不迭地往外衝,卻在喜房門口,見到周故最喜愛的那位弟子蕭相,正向東門玄英跪拜行禮,並將手中的一個錦盒和兩個物件兒交予到東門玄英手上。

    東門玄英滿意地接過蕭相手中的東西,越過蕭相的身影,頗有些得意洋洋地看了一眼呆愣在門前的玉琅,而後取過蕭相腰間別着的那把短劍,握着劍的手在蕭相脖間一揮,僅剩的一個鮮活生命,就這樣在玉琅眼中跪倒而下。

    血鋪成了一片,浸染了蕭相那身髒兮兮、血漬一團又一團的衣裳,宛若一株刺目又骯髒的扶桑花。

    霎時間,從數十具冰冷冷的軀體內騰昇出一顆顆泛着流黃亮光的精元,如星空下的螢火、又好似如深夜行走的鬼魅,都匯聚成了一團,最終被東門玄英收納入懷。

    他饜足地將手中的錦盒收起來,朝剛走出喜房來的蒼秋、青陽二人挑釁一笑,又吟着滿意的笑看向玉琅,“姐姐,螢火好看嗎?”

    玉琅已經擺不出甚麼表情出來了,她晃着步子走至東門玄英身前,紅着眼眶、嘶啞着聲音責問這個魔徒:“這就是你說的收手?這就是你說的‘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東門玄英卻聳了聳肩,一副無辜的模樣,“可我從沒說過要答應姐姐‘收手’的事兒啊,我只是說‘聽姐姐的話’罷了,至於到底聽姐姐的哪一句話,姐姐怎麼不問清楚些呢?”他笑得有幾分賤兮兮的,忽然又傾身靠近玉琅,在她耳邊輕聲補充:“再說了,我本就不是君子,談甚麼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啪!”玉琅被東門玄英那番無恥之言激得氣急了,揚起手,重重地賞了東門玄英一個耳光。

    她下了十足的力氣,令身前的東門玄英幾乎有幾分踉蹌不穩,右邊的臉上更是清晰可見地浮出了一個巴掌印兒,他擦了擦嘴角流出來的一絲血跡,想笑,卻又怎麼都笑不出來。

    玉琅卻趕在他要說話前朝他伸出了手,“靈草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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